正文

《癫狂的艺术》

随喜 作者:赵赵


记述了艺术家郭海平2006年在南京某精神病院住院几月的过程,他和他的朋友们摸索着教病人绘画和陶塑,以探寻他们的内心世界,通过艺术活动进行自我精神治疗的可能性。

书中选录的精神病人作品充满想象力。每一位病人的作品前都附有专业的病历报告,写得也不是说滑稽,但用严肃淡漠的口气描述失控的行为,有点黑色。还有错别字,原汁原味。

很难明确地指认他们为什么会画出那些东西,因为有些病人表达有问题或不愿意说明或真的自己也说不明,只能由艺术家和医生来分析。一个农村来的病人,也许是因为长年干农活,所以对机器有一种狂热的崇拜。但他所画的机器,全部是俯视角度,但显然有很多机器他是没可能从高处看到的……

另一个病人画的全是类似毛线的横条纹,每一行的颜色搭配都非常漂亮。完全可以趁着今年的油画牛市卖出高价。最牛逼的一个病人,画风类似蒙克(蒙克也是精神分裂),用色刺激得观看的病友直揉眼睛--艺!术!家!

病人自己说,这是“工疗”--真懂。

长期的服药,令他们的精神状况有明显的抑郁到亢奋过程,画出的东西也从模糊的铅笔画跳跃到大红大绿。

郭海平自己在院期间没有间断创作,惊人的是,相对于病人大胆的用色,他自己的画却是灰白黑,极度压抑。看书的时候我丈夫探过头来,对郭海平一副类似一片蛔虫的油画说,这精神病人画得真好……

书里还有郭海平的日记,细腻而悲悯,我看得非常感动:

对于自己突然喜欢起黑暗的这种心理变化,我感到疑惑,我想,人刚降临于人世间的时候应该是不会畏惧黑暗的,后来,一定是我们的文化教育使黑暗渐渐成了一种恐惧的对象,正如我们的祖先就不曾畏惧过疾病和死亡,他们认为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天意,是一种自然现象,所以也就无所畏惧。今天,“黑暗”在灯光的普照中已不再是一种视觉自然现象,它已渐渐成为一种文化的象征。我之所以渐渐从对黑暗的畏惧感中脱离出来,这也许是因为我们通常所接受的文化教育在这样一个精神病院中都将会失去它通常的作用。

在这个医院里,我感受到的是人的生存底线,这里没有审美也没有谎言,有的就是每一个病人的基本权益和非常有限的自由。其实,近二十年来,我一直过的是黑白颠倒的日子,我喜欢深夜。现在看来,我对深夜又多了一分认识,它不仅让我感受到自己的潜意识,同时它让人的目光更明亮,听觉更敏感。相反,对于那些终日生活在白日里的人而言,他们过的一定又是另一种生活。

全书中英文对照。

其实最触动我的是一个患有精神发育迟滞的小女孩画的“天书”,都像是字,但又只是些笔画。之所以受到触动,是因为在我的梦中,常常会出现类似的文字。

我常常觉得,梦中的我们都会做出匪夷所思的失控行为,那么精神病人的举动,岂不就像白日的梦?白日比黑夜多出什么?不过是控制。我们和他们真有本质的区别么?一旦极度疲惫或极度亢奋,丢弃那些所谓的理智和道德法规,我会不会把我心底压抑很久的特别想做的事情无所顾忌地做出来?比如我看芙蓉姐姐,就不觉得她可笑,而是像看到一个失控的我。我不会跳舞,但在梦里却总会尽情地不顾嘲笑目光地跳舞,而且我根本意识不到嘲笑,只感受到彻底释放的狂喜。

我靠,我也太掏心窝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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