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北京的形象(2)

这里是老北京 作者:徐城北


我很懊悔没有这样去做,被马吓慌了,只顾逃命,把我衣袋中的十几个铜元都掉了。想到这里,不觉已到了天安门外第三十九个帐篷的面前,再要回过去和他们说,也来不及了。晚上坐在家里,回想下午的事,似乎又气又喜。气的是自己没用,不和骑马的人说话;喜的是侥幸没被马踏坏,也是一件幸事。于是提起笔来,写这一篇,做个纪念。从前中国文人遇到一番危险,事后往往做一篇“思痛记”或“虎口余生记”之类。我从前在外国走路,从不曾受过兵警的呵斥驱逐,至于性命交关的追赶,更是没有遇着。如今在本国的首都,却吃了这一大惊吓,真是“出人意表之外”,所以不免大惊小怪,写了这许多话。可是我绝不悔此一行,因为这一回所得的教训与觉悟比起所受的侮辱更大。

冰心:《默庐试笔》《默庐试笔》是1940年冰心在云南呈贡时,应香港大公报记者杨刚之约而作。“默庐”是冰心给自己当时的那座祠堂式住所起的斋号。杨刚与浦熙修、子冈、戈扬齐名,是20世纪40年代我国著名的女记者之一。1937年7月28日,冰心笔下“不挣扎不抵抗之后”“便恹然死去”的北平,事实上,在日军向北平郊区发动进攻时,当时的中国守军与之展开了激战。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第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均在当日阵亡,成为中日大战最初为国牺牲的高级将领。

北平死去了!我至爱苦恋的北平,在不挣扎不抵抗之后,断续呻吟了几声,便恹然死去了。

二十六年(1937)七月二十八早晨,十六架日机,在拂晓的晨光中悠悠地低飞而来,投了三十二颗炸弹,只炸得西苑一座空营。但这一声巨响,震得一切都变了色!海甸被砍死了十九个警察,第二天警察都换了黑色的制服,因为穿黄制服的人,都当作了散兵、游击队,有被砍死刺死的危险!

鲁迅:《长城》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写道,秦始皇所筑万里长城“古无其匹,为世界独一之奇观”。“始皇虽无道,而长城之有功于后世,实与大禹治水等。”并分析说,“由今观之,倘无长城之捍卫,则中国之亡于北狄,不待宋明而在楚汉时代矣。如是则中国民族必无汉唐之发展昌大而同化南北之种族也。及我民族同化力强固之后,虽一亡于蒙古,而蒙古为我所同化;再亡于满洲,而满洲亦为我所同化。其初能保存孳大此同化之力,不为北狄之侵凌夭折者,长城之功为不少也。”中山此论,与贾谊《过秦论》、陆参《长城赋》中“筑城祸国殃民”的论点大相径庭,亦与鲁迅《长城》中“伟大而可诅咒的”的观点差强甚远。

伟大的长城!

这工程,虽在地图上也还有它的小像;凡是世界上稍有知识的人们,大概都知道的吧。

其实,从来不过徒然役死许多工人而已,胡人如何挡得住。现在不过一种古迹了,但一时也不会灭尽,或者还要保存它。

我总觉得周围有长城围绕。这长城的构成材料,是旧有的古砖和补添的新砖。两种东西联为一气造成了城壁,将人们包围。

何时才不给长城添新砖呢?

这伟大而可诅咒的长城!

俞平伯:《进城》      

《进城》写作于1933年11月2日,收录在《人生不过如此》集中。文中所提到的海甸镇,位于北京西北。在近人许觉民笔下的1957年时的海甸镇,依然“很小,走出书店,穿过一条小巷,就是田野,我们在田野里边走边聊,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黄昏。自此,我们相约,每日黄昏在校外相见”。当时政治生活诡谲,和他聊天漫步的那个人,就是后来“文革”中轰动一时的抗暴英雄--林昭。

公共汽车于下午五点半进城去。

圆明园是些土堆。以外,西山黯然而紫。上边有淡薄橙色的晕,含着一轮寒日。初冬,北地天短,夕阳如箭,可是车儿一拐,才背转它,眼前就是黄昏了。

海甸镇这样的冷落,又这样的小,归齐只有两条街似的,一走就要完。过了黄庄,汽车开到三十里上下,原野闪旋,列树退却,村舍出没……谁理会呢,不跑得够了,瞅得腻了么?谁特意向车窗伸眼呢。这些零星的干黄惨绿也逐渐混融在不分片段、灰色的薄霭之中。

“分明一路无话,也是文章吗?冤人。”原不知是不是。万一而“有话”,那决不外轮胎爆裂,马路抛锚,甚至于一头撞在电线杆上,车仰人翻,再甚至于《水浒传》式的一声大喊,连黄棉袄也会摇摇的,岂不糟了么?南人谓之“吃勿消”,北人则曰受不了,我又安得今日之下,寻闲捉空,弄得一塌糊涂哉。

沈从文:《怯步者笔记·鸡声》杨梅竹斜街61号是1922年沈从文初到北京时的住处。这是一座由清代湘西人出资修建的宅院,当时叫“湖南酉西会馆”,位于京南前门外。当时北京的火车站就在前门附近,所以,沈从文是一定能够经常听到“火车汽笛的长鸣”,并从那声音中“发见了它的伟大”的。

初来北京时,我爱听火车汽笛的长鸣。从这声音中我发见了它的伟大。我不驯的野心,常随那些呜呜声向天涯不可知的辽远渺茫中驰去。但这不过是空虚寂寞的客寓中一种寄托罢了!若拿来同乡村中午鸡相互唱酬的叫声相比,给人的趣味,可又完全不同了。

我在客寓中从来不曾有过一回半夜里被鸡声叫醒的事情。至于白日里,除了电车的隆隆声以外,便是百音合奏的市声--连母鸡下蛋时“咯咯咯”也没有听到过。我于是疑心北京城里住户人家是不养鸡的。然而,我又知道我这猜测是不对的。每次被相识拉到饭馆总能听到“辣子鸡”、“熏鸡”一类的名称。我到菜市场去玩时,总能看到小摊子下边竹罩里,的确也又还有一些活鲜鲜、毛茸茸的鸡。它们如同哑子,挨挨挤挤站着却没有做声。它们之所以不能叫,或者并不是不会叫,只是时时担惊受怕,想着那锋利的刀、沸滚的水,忧愁不堪,把叫的事情都忘怀了吧?

然而我还有不解者:北京的鸡,固然是日陷于宰割忧惧中,难道别地方的鸡,就不是拿来宰割的?为什么别的地方的鸡,就有兴致引吭高歌了呢?

孙伏园:《朝山记琐·带福还家》所谓“带福还家”,还有另一种说法,清人徐珂著《清稗类钞》蒙古人宴会之带福还家条记:“年班蒙古亲王等入京,值颁赏食物,必携之去,曰带福还家。若无器皿,则以外褂兜之,平金绣蟒,往往为汤汁所沾濡,淋漓尽致,无所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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