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进来坐坐呢?”我也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知道我向来不踏入穷人家半步,穷苦和愚蠢都会被传染。”这家伙居然骄傲地抬了抬头,露出宽阔带着胡茬的下巴,还特意往后退了点,离开了我家门前布满灰尘的台阶。
我歪着头,朝他咧开嘴,伸出手友好地朝他西装上拍了拍,他躲闪不及,眉头皱了一下。
“找到我,估计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说完,我没有上车,而是转身进屋。苏洛正坐在里面,我必须叫上他一起过去。
苏洛的身体柔软,习惯于将整个身体如蛇一般盘在一起,埋进厚厚暖和的沙发里,像鹤一般优雅地将右手支撑着脑袋看书,我很难相信这家伙几周前落魄到在垃圾箱里找吃的。
“快起来,我们有活干了。”这家伙已经赖在我家快半个月了,我已经囊中羞涩,再过些时日吃饭都成问题了。
“哦?老板,什么事?”他兴奋地跳了起来。
“不知道,反正是个有钱人,说不定有大笔的佣金。”
“哎,这样就可以买很多好吃的了。烤鸭,糖醋鱼,白霜牛肉,对了对了,还有上等的大号鲍鱼!”苏洛将书往身后一扔,原本软若无骨的身体仿佛安装了弹簧丝般跳了起来。
“你这家伙的脑袋里就只有吃的么?”我摇摇头苦笑。
“你的脑袋里不也只有钱么!”他立即反驳。
“闭嘴!再顶撞我就没有饭吃!”我终于忍受不了这个除了会用指头插玻璃就只会大吃特吃的家伙。
我几乎被苏洛拉着走出了家门,坐进了车子里。
“好漂亮的座椅啊,柔软得像棉花,比你家的沙发舒服多了,每次坐在你家沙发上都像坐在冻了的猪肉上,又冷又硬。”苏洛抚摸着黄色的真皮沙发座椅,半眯起眼抱怨我。
“你的新搭档很有意思啊。”那家伙从前排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老实话他笑起来很难看。
“这么久都没找过我了,看来这次你能得到不少提成吧,罗佛。”我望着窗外的风景,汽车驶上了高速公路桥,从繁杂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脱离出来,眼前的景色一下变得开朗了。
“是的,而且我打赌你会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罗佛将头又转了回去,看都不看地从肩膀上递给我一张照片。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岁左右,长相俊朗,皮肤黝黑,身材健硕,穿着一件横条蓝纹半袖衬衣,虽然年轻,但眼神却很忧郁,藏着掩盖不住的心事。
“他叫朱洗,是朱远山唯一的儿子。”罗佛低声说道。
“朱远山?”我对这个名字的记忆忽然又被重新唤起来了。
“是的,十年前,也是他委托你查关于他妻子的案子,没记错的话,那是你接手的最后一个案件了吧?”罗佛缓缓说道。
我沉默下来,车厢里陷入了沉静,苏洛似乎也觉察到什么,没有吵闹,只是无聊地看着车外。
“说下去。”过了良久,我开口说。
罗佛舒了一口气,继续讲。
“朱洗,用铅笔把自己的眼睛刺瞎了。”
“哦?”
“现场很惨,朱远山几乎吓呆了,后来朱洗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压力过大导致自残,但朱远山不相信。于是他找到我,希望你可以接下来,调查他儿子这么做的原因。就这么简单。”
“我们现在去哪里?”
“朱远山的家。”
黑色的轿车在清晨的薄雾里飞速行驶着,罗佛不喜欢多说话,交代完必须交代的之后他就不再开口了。我和苏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脑子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朱远山之所以会想到我,是因为早在这之前我们就打过交道了,不过我很后悔那次接下他的委托,因为他既没有得到答案,我也失去了唯一的搭档。对于一个侦探来说,既没有完成主顾的任务又失去了搭档,显然是非常失败的,我也没有脸面在这行混下去了。我并非一个重情重意的人,因为少了搭档,我的事务所无法再营业下去,收入自然大减,而我又是一个向来喜欢购买奢侈消费品的人,所以当我看到苏洛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赚钱的机会再次来了。只不过,我不希望再次失去搭档,要知道找到一个可以让人信任的合伙人是很难的,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否再等十年。所以我不想在苏洛成熟之前就去接棘手的案子。虽然和朱远山接触让我想起不快的往事,不过这次看上去并非是什么艰苦的差事。
而且目前我很缺钱,只能接下来了。
因为还是那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不过有钱一切皆有可能。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我几乎在有节奏的汽车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中安然睡去,这时汽车却停了下来。
“到了。”罗佛没有下车。
“看来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进去。”我打开车门,在车门外挣扎良久想要冲进来的冷风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车内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
“不了,我只是中间人,其余的事情和我无关。再说,和穷人待久了会变穷,但和富人接触多了只会让自己花钱更快。”罗佛朝我摆摆手,车子缓缓开动,朝远方驶去。
“他是什么人?”苏洛好奇地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