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从此五四到彼五四:由启蒙而救亡(7)

五四三人行:一个时代的路标 作者:石钟扬


学生们为真理而战,赢得各界各团体的广泛同情与支持。6月9日胡适与陈大齐、沈士远、刘半农等北大老师及罗家伦、狄君武等学生,一起去交涉释放被捕学生。随后胡适又陪杜威去探望北大临时监狱中的学生,发现学生缺乏被褥和食物,就呼吁教员伸出援助之手。各校教员以私人名义,买了三千个馒头送给学生,也有送被褥的。素有“温雅中有铁”之称的周作人说:“五四是大学生干预国政运动的开始,所以意义很是重大,六三则是运动的扩大”,连“中小学生(都)表示同情,援助大学生,出来讲演游行”,何况大学教师呢?“六三”事件的当天下午他便与陈伯年、刘半农、王星拱,“自称系北大代表,慰问被捕学生”,虽遭拒绝,次日下午又去,5日下午“仍至文科”,以至在前门遭遇了警方马队。归来写了篇《前门遇马队记》交《每周评论》发表,讽刺警方。周作人说,政府对于革命运动的无理的镇压,“给予一般民众以最好的训练,使他们了解并同情革命,往往比运动本身更有效力”。周作人:《知堂回想录》第255页。果然,“六三”大逮捕后,去北大临时监狱慰问学生的团体与个人络绎不绝,北京各校校长、教职员连日开会,一面推举代表请愿,一面通电全国。北京专科以上学校教职员联合会在通电中说:“等学生于匪徒,以校舍为囹圄,蹂躏教育,破坏司法,国家前途,何堪设想?”《每周评论》第25号。各校校长在给国务院的呈文中也说:“学校为国家永久作育人才之地,非政府随意执行刑法之地。”《每周评论》第25号。北京的基督教徒决定将他们的布道坛借给学生们作演讲台。

“北京学生受了这样大的压迫”,终于出现了蔡元培所说的“于是引起全国学生的罢课,而且引起各大都会工商界的同情与公愤,将以罢工、罢市为同样的要求。”蔡元培:《我在五四运动时的回忆》。

6月5日,在学生的鼓动下,震惊全国的上海大罢市突然爆发,接踵而来的是大罢工。罢工期间,上海工人于6月9、10、11日连续三日举行示威游行。甚至乞丐、小偷、妓女、歌女等也参与其间。邮局职工、警察、救火队也威胁说,如果政府不释放被捕学生,他们停工。海上闲人编《上海罢市实录》。“三罢”期间,上海市学联邀请来自各个社会和政治团体的200名代表举行会议,促成一个永久性机构--全国各界联合会的成立。联合会为“三罢”发布两项声明。其一针对在华的外籍人士,声明反日不等于排外,“决不损害到在中国的各友邦的一丝一粟”,“希望各友邦国民主持正义,加以精神的援助”;其二该会是在法律限度内为自由而战,呼吁上海市民于“三罢”期间维护城市秩序。蒋梦麟描述:“成千上万的人在街头聚谈观望,交通几乎阻塞。租界巡捕束手无策。男女童子军代替巡捕在街头维护秩序,指挥交通。由剪了短发的女童子军来维护人潮汹涌的大街的秩序。”各种社会势力都有强烈的团结意识,甚至流氓、小偷、黑社会帮伙如青红帮等,也愿意出来帮助维护城市的和平与秩序。结果,在上海这样一个像纽约和芝加哥一样恶习盛行的城市,在整个罢市期间却没有出现什么骚乱。文叔:《五四运动史》第10页。又一次更大规模的“有纪律的抗议”出现在中国。

上海大罢市一经爆发,“政府知势不可侮”,于是不得不向学生让步。先是曾主张大量拘捕学生的警备司令段芝贵“引咎辞职”。继而5日晚,包围北大校舍的军警悄悄撤去,而被拘的学生却并没有离去;6日,教育部派代表陆某等四人往北河沿法学院苦劝在禁诸生回校,学生不为所动;7日,大总统徐世昌又特派曾某偕教育部专门、普通两司长前往道歉,表示政府“处置失宜”,劝诸生“回校休养”,学生还是不理。理由是,政府对待学生毫无诚意,或以武力助,或以小惠诱,如欲示诚意,须自罢免曹、章、陆始;曹、章、陆不予罢免,决不甘休。8日,“步兵统领衙门和警察所却派人来道歉,他们才肯出来,还有拘禁在警察所和步兵衙门里面的,他们请他们出来,而却不肯,以后预备了汽车和爆竹送他们出狱,还是不肯。最后一个总务处长连连向他们作揖说:‘各位先生已经成名了,赶快上车吧!’”罗家伦:《蔡元培时代的北京大学与五四运动》。学联决议,原计划自10日起,全京中等以上学校(女校亦加入)同往总统府门前“效申包胥七日之哭”,誓除国贼,并通知各带行李以资露宿。但到10日晨,总统府秘书忽来电话,说学生罢免曹、章、陆之要求已达。这样,学生才取消痛哭总统府的行动。

五、陈独秀的被捕与被营救

陈独秀在《每周评论》发文章多署名“只眼”。他所主编的《每周评论》一直对五四、“六三”跟踪报道。从5月4日到6月8日,他连续在《每周评论》上发表了7篇文章和33篇《随感录》,痛斥强权政治,为学生运动摇笔呐喊。

5月7日,国耻日,蛰居北大的陈独秀给远在上海的胡适写信,报道了北京的五四行动:

适之吾兄:

国民外交协会发起国民大会,本打算今天在中央公园集合;警厅因为四号学生闹了事,便禁止集会;此时公园左近交通要道都密布军警,禁止行人走过;大会恐怕开不成气了!

四号下午,京中学生三四千人聚集天安门,到东交民巷各使馆;适礼拜日,英美公使都出去了;学生即到曹宅,曹逃避;章宗祥刚在曹宅,受了一顿饱打,幸亏有日本人竭力保护,送在日华医院竭力医治,现在生死还不能定。

京中舆论,颇袒护学生;但是说起官话来,总觉得聚众打人放火(放火是不是学生做的,还没有证明),难免犯法。

大学解散的话,现在还没有这种事实;但是少数阔人,确已觉得社会上有一班不安全的人,时常和他们为难;而且渐渐从言论到了实行时代;彼等为自卫计,恐怕要想出一个相当的办法。

惩办被捕的学生三十多人(大学为江绍原等二十二人),整顿大学,对付两个日报、一个周报,恐怕是意中的事。弟独秀白五月七日午后四时陈独秀:《致胡适》,《胡适来往书信选》上册第41- 42页。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