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寄宿后,思讯心情开扬,证明你做得对。”
结球叹口气:“是思讯自己用功。”
“我最喜欢她自繁忙功课中蓦然抬头的那一刻,仿佛自另一世界返回现实,眼神天真迷茫……”
结球震惊。
“结球,当她认识袁大哥的真貌,她会否失望?”
啊,那口气是多么像一个人。
结球轻轻答:“你是一个好人。”
“不,结球,我在宇宙只是学徒出身,我庸俗,我喜冶游,你最清楚我,我是女同事口中那堆贱人中一名。”
结球惊讶他忽然因爱慕而产生的自卑。
“那群女同事口吻是刻薄了一点。”
他一向是街头战士,我行我素,忽然自惭形秽,令结球始料不及。
结球说:“你从今日开始改过自新,努力进修不就得了。”
“是,是,多谢指点,我立刻报读纽约大学。”
“夜深,我不多讲了。”
将近天亮,靠在沙发上,盹着一会儿。睡梦中,像是登上过山车,双手把横档拉得紧紧的,呼啸地冲过光与影,离心力大得叫她尖叫,五脏六腑飞出去,身躯却还留在座位上,刺激得难以形容。
骤然惊醒,原来自安乐椅上摔下。
她到浴室镜子中凝视自己面孔,是,还年轻,但是与王形容的那个冰雪聪明、白玉一般的少女,已有很大的差距了。
也许,那只是他眼中的她,林结球从未试过那样可爱,今日,她也已学会人踩人。
就像她知道王思讯可以是极为讨厌的一个孩子,但袁跃飞不知道。
结球梳洗上班。
办公室里堆满花篮,其中一只特别大,异常漂亮,结球取起卡片一看,却是周令群送的。
“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做得这样大方,也不容易,结球连忙复电。
她这样说:“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这样虚伪,更加不易。
程育龄一早来开会,麦倩儿迎上去,不卑不亢地招呼昨日已在酒馆中见过的客人。
结球看在眼内,知道这就是华人数千年来深信不疑的缘分了。
结球很代他俩高兴。
上午她开会了解各同事手上工作,散会时看到留言,知道小程已偕宇宙同事出去吃饭。
麦倩儿独自一人在吃苹果。
“咦,你怎么不去?”
她讪讪地站起来:“我怕你不高兴。”
结球笑吟吟问:“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请问程先生是否林小姐的男朋友?”
“我们只是十分普通的相识,请勿误会。”
“啊。”
结球看看时间:“还可以赶下半场,你放下苹果去吧。”
她涨红面孔,立刻取起手袋出去。
难得机会,需紧紧把握。
这番麦倩儿出差,不愁寂寞了。
结球回到自己房间,才坐下,外边接线生特地走进来:“林小姐,你有电话,是否接进来?”
结球问:“对方是谁?”
“一位姓方的女士。”
“我自己来听。”
结球取过听筒。
“林小姐,我是方玉意,你出差回来了?我正好有事同你商量。”
结球微笑:“是手头不便吗?”
“不不,我怎么好意思再同你开口。”
噫,又一次估计错误。
结球尴尬:“你别见怪。”
方玉意像是无暇与结球客套,她开门见山说:“最近发生一件怪事,我实在不知怎样处理,所以想与你商量。”
“什么事,与我有关?”
“啊,其实同你我无关,但是,大家是女性,你说是不是要为她想想办法。”
结球越听越糊涂,方玉意在说什么,用词这样闪烁模糊。
什么叫做大家都是女人?
只听她咳嗽一声:“有一个女子,找到我家来,要见王庇德。”
电光火石间,结球明白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打发她,你说呢?”
一时间,结球不知如何回答。
“她持旅游证件自上海来,现在住小旅馆里。”
结球难以置信:“你打算收留这个人?”
可是她随即想起,她林结球岂非更加荒谬,她几乎领养了他的女儿。
“她无处可去,在旅馆已住了半个月,山穷水尽,我家狭窄,所以想起了你——”
结球缓缓说:“实不相瞒,我下个月就要结婚,抽不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