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凌在宫里调查了半个月左右，几乎每天都能通过他安装在宫里各处的窃听器，听到前线官军的战报。大将军李景隆率领五十万兵马扫荡河间，朱棣则出人意料地亲自率领大军出援永平，随即转奔大宁，只留下世子朱高炽在北平留守。
　　
　　众人皆以为燕庶人有勇无谋，竟然弃大本营北平于不顾，转而奔袭遥远的大宁，都说燕军这次一定要吃一个大败仗。甚至连建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天言凌正在郑妃宫里与她闲聊，先前一直忙于和朝臣们商议破燕之策的建文帝突然疾步而入，唬得一屋子的宫人跪了一地。言凌混在人群中间偷觑了建文帝一眼，见这位二十三岁的年轻皇帝面色白净，唇上留着两撇微须，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凤目看来倒和他的叔父朱棣有几分相似，只是因为近来休息不好的缘故，看起来略微有些浮肿，不过此时此刻脸上却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建文帝有些迫不及待似的挥手让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自己趋前一步握紧郑妃的手说道：“玉儿，李景隆以十万大军包围了北平城，而城内的守军连老疾孱弱都算上，也不及一万。此刻叔母和堂兄高炽他们都在城内，相信只要拿下了北平，叔父他就不得不率军投降了。到那时，朕的削藩之事便大功告成矣！”
　　
　　郑玉儿解下襟子上的罗帕，有些爱怜地替建文帝拭了拭他额头上的细汗，又语调温存地说道：“臣妾也盼着大军早日奏凯而还。只是眼下李大将军虽然围了北平城，燕庶人却还领着他的主力部队在外面活动。陛下似乎应该提防他与宁王联手，往北平杀一个回马枪呢。”
　　
　　“爱妃所言极是！”建文帝听得悚然一惊，连忙抬手叫道，“李福，即刻传朕的旨意，要李景隆务必派兵把守从大宁到北平的各条要道，以防叔父从宁王那里借兵来解北平之围。”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李福立刻答应一声去了。
　　
　　建文帝自己却又回过头来，一脸赞叹地看着郑玉儿说道：“朕的玉儿真是块无价之宝，不但能与朕谈诗论词，还能替朕分忧解劳。”说罢便伸手去抱眼前这解语花一样的美人。
　　
　　郑玉儿却婉转一笑，从建文帝的怀里脱了开来，又就着手里的罗帕翩然起舞，歌道：“菡萏香连十顷波，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她用苏州话唱出这支水乡小曲，真正是吴侬软语，惹人遐思，再加上身段袅娜，舞姿曼妙，恍若凌波踏水而来，一时间竟教建文帝看得都痴了。
　　
　　言凌在宫门外用窃听器听着里面的美人唱曲，虽未亲眼见识到她美妙的舞姿，只是凭空回想着郑玉儿平常那种巧笑倩兮明眸善睐的模样，不觉也有几分失神。他隐约觉得郑玉儿唱的那首小曲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时之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只得暂且放到一边，又专注地倾听起郑妃宫里的动静来。
　　
　　没过多久，前线果然传来军报说，官军在北平城下遭遇到出乎意料的顽强抵抗，就连朱棣的夫人，大将军徐达的女儿都发动城中妇女上城头布防。更糟糕的是，前线不久又传来燕庶人从大宁借来精兵朵颜三卫的消息。据说这三卫皆由彪悍的兀良哈和蒙古骑兵构成，是一支真正的精锐部队，而且素来就与善于笼络蒙古人的朱棣交好，此次在他的劝诱之下，竟然主动配合燕军策反了另一位军事实力极强的藩王宁王朱权。此前民间早有传闻，“宁王善谋，燕王善战”，这二王久镇边关，声望和军事实力远非其他藩王可比。他们二人的联手，顿时让举国上下对这一场内战持观望态度的人，又变得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