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朱棣便勒住坐骑,又下令麾下士兵搜宫之时,不得对圣上及皇族无礼。这时一道嫣红的身影突然闯入到朱棣的视野之中,衬着她背后冒着熊熊火光的红墙黄瓦和四周围的哭喊惨号声,显得凄丽又诡异。
朱棣定了定神之后,才看清楚那是一个肤色白皙,姿容俏丽的女子,连忙喝止亲兵,耐住性子问道:“你是这里的宫人吗?”那女子点了点头。朱棣下意识地握住了佩刀的刀柄,有几分不耐烦地说道:“你要是想求饶的话,就快些逃命去吧。本王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那女子却摇摇头,又仰头看着朱棣说道:“大王不认识我了吗?”朱棣就着火光仔细瞧了瞧那女子的容貌,不禁大惊失色道:“你是郑贵妃……不,郑玉儿!”郑玉儿淡然一笑道:“数年不见,大王别来无恙?”
朱棣见周围的亲兵都露出好奇的神情,便皱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说罢便掉转马头,竟熟门熟路地带着郑玉儿来到皇宫一处尚未起火的偏院之中。朱棣屏退了左右的人之后,才合上门板转朝郑玉儿说道:“你这些年的差事办得很好,我不会亏待你的。只是眼下你最好出宫去避一避,等风头过了,我自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郑玉儿神色不动地反问道:“那义父为我的孩子安排了什么样的好去处?”她白净的脸蛋已经被远处的火光映得发红,甚至连眼珠子看起来都是一种艳丽的红色。朱棣看着这个几年前被自己安插到建文帝身边的江南少女,竟莫名地有些心悸,连忙定了定神,温言道:“你是我的义女,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外孙。我自然也会安排妥当的。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郑玉儿伸手朝火光冲天的建文帝宫室一指,神态自若地说道:“在家里。”
朱棣顿觉一股凉意从脚后跟一直蹿到后脊梁上。他觉得郑玉儿很可能是疯了,便沉下脸来说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办。你就在这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说罢就想离开。郑玉儿却忽然开口唱道:“菡萏香连十顷波,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
朱棣听见这首歌以后,正要去推门的手便慢了下来,回过身来的时候,脸上竟是一片迷茫。郑玉儿柔声道:“太祖高皇帝封了你做燕王,是要你替皇上守住北边的门户。你如今起兵作乱,太祖和高皇后都好伤心呀。”
朱棣顿时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扑通”一声就对着郑玉儿跪了下去,连连顿首道:“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父皇母后不要责怪儿臣!”郑玉儿脚步轻盈地围着他绕圈,一边又柔声问道:“父皇母后生气了。他们不让你死后进朱家的门,这可如何是好呢?如何是好呢?”
朱棣脸上交替闪过悔恨、惧怕、不甘与愤怒各色各样的表情,最后竟“锵”地一声拔出佩刀,抬手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郑玉儿拍手笑道:“这才是朱家的好子孙!”
“住手!”一道飞索从天而降,及时拉住了朱棣的手,又将他带得往后面一仰,竟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言凌收起飞索,走到朱棣身边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站起身来直面郑玉儿。
郑玉儿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情说道:“你果然也是他的人。”言凌叹了一口气:“难怪你在宫里处处关照我,原来他竟是你的义父。”郑玉儿咬紧了下唇说道:“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若不是他,我已经被卖作娼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