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黄金,失了良心。
　　
　　马难生这次微服私访就是要解决聪江的污染问题。
　　
　　临出发前,他向王清江汇报了意图,得到了王清江的支持。王清江只有一件事交代——注意安全。并要他带一名助手。卢森主动请缨随同。他一口回绝,因为卢森手头上的事既多又重要。带上廖克明最合适。专员出行,秘书长随同,是最佳的搭当。临出发时,廖克明接到王清江的电话,嘱咐他三点：第一,保持联系；第二,注意安全；第三,莫出馊主意。意思很清楚,廖克明不是糊涂人。
　　
　　廖克明拿了一个大行李包,做了远行的准备。小车送他俩在北流南流的汇合处停车。他俩下车后,廖克明要提行李包,被马难生制止了。什么都不带,徒步考察。
　　
　　动真格了。
　　
　　马难生指着聪江南水北水会合处说：“廖秘书长,你看江水的颜色有什么不同？”很显然,泾渭分明。廖克明回答。马难生看到的是黑白分明。清清的北流水,没有坚持清白的本色,最后还是与南水同流合污。
　　
　　大自然如此,何况人呢？
　　
　　保持清白好难？
　　
　　仅有洁身自好还不行,还必须有反腐防变能力,警惕受侵蚀被同化。
　　
　　沿着南河往上游走,河水的颜色越来越黑,河水的气味越来越刺鼻。马难生问种田的老农,河水能不能用。不提不说,提起此事就是一片骂声。两岸骂声啼不断。为什么没有人反映？不是没有人反映,而是没用。听说县里的一些头头给买通了。再说这是公开的事,不仅南河的水污染了,也波及到聪江的水,地区的头头每天喝的是聪江水,不会不知道此事。农民的分析有道理。谁说农民愚昧无知？真正无知的人是那些不知道自己愚蠢的人。
　　
　　都能容忍,这是一点真功夫。马难生问廖克明,难道没有人提出治理吗？作为行署秘书长,他参与了一些重大问题的讨论。环保局提过方案,地委、行署也有领导人附和。王清江没有表态,只在环保局向地委、行署的请示上划了一个圈。环保局长不敢问王清江那个圈是什么意思,请廖克明帮助垂询。廖克明帮了这个忙。王清江把廖克明训了一通,问他现在是什么阶段？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美国、日本现在才开始讲环保,工业革命初期讲了环保没有？环保是吃饱饭没事干才开始考虑的问题。
　　
　　廖克明代人受过,不后悔。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就变坏。说明王清江怕他变坏。他知道王清江的脾气,越训得历害就越有你；不理不睬就栽了。值得庆贺。环保局长请他上酒楼喝酒压惊。
　　
　　他正要把这个情况告诉马难生,遽然想起临出发时王清江的三点嘱咐,于是改口道：“有人提过此事,分管环保工作的张专员签了意见,南河县提供的资料显示排放的污水达标。”廖克明没有说假话,确有此事。就是没有人到南河边走一走,廖克明补充说。
　　
　　轻信汇报,这是领导者的通病。应该相信下一级党委政府的汇报,如果连他们的话都不相信,那就是信任危机。但是应该清醒看到,“假话出政绩,假话出官,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这些因素的存在,必须进行检验,起码搞样本调查。轻信,实质上是官僚主义 ,是对人民不负责的一种表现。
　　
　　马难生的心情十分沉重。廖克明见马难生不说话,知道他在难过。初为父母官都是这样,有良心,有热情,有责任感,想为老百姓办点事。也只有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干部。官做长了就说不清楚了,五颜六色就会现行,能保持最初本色的人寥寥无几。应该讲,马难生不是初为父母官,这是第二次做父母官。在省委办公厅当副处长时,下派当了二年县委副书记。官场上的几个招式没有廖克明不清楚。算起来,他当了三任专员的秘书长。每一任专员是什么性格是什么样的人他都清楚。王清江刚当专员时,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现在怎样？王清江还在台上,不敢妄下雌黄,以免引火上身。政声人去后,功过自有评说。韦旺上台之初,也想扎扎实实为聪江办几件事,没想到处处受人掣肘,搞得心灰意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