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曾祖母赶紧又把窗帘拉上，眼睛仿佛怕被阳光刺伤了似的，用手遮挡着，显得惊慌失措。
　　
　　“您不能不接受紫外线哪。”我说。
　　
　　“我不想见光。”她的眼睛里反射出冷冰冰的光。显然我的举动，让曾祖母很不愉快。
　　
　　自从她上次离奇的失踪，而后又离奇地回来以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挂着帘，再也不见光了。
　　
　　……那天，曾祖母酒醒之后，看见那个男人俯在她面前，脸上是快意的笑容，手里托着一杯鲜奶，低三下四地说：“大太太，趁热喝杯牛奶吧，也好醒醒酒。”
　　
　　她气得脸色都白了，一巴掌将那杯鲜奶打落在地，“你给我滚开！”曾祖母愤怒地质问道。那个男人有着蹩脚演员的天赋，仍然脸不变色心不跳，满面的笑。
　　
　　“告诉我，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曾祖母急切地问。
　　
　　“这是国民饭店。”那个男人拍了拍巴掌把侍者叫进来，要了点心，小心翼翼地说：“苹果馅饼是大太太平时最喜欢吃的。”
　　
　　曾祖母哼着鼻子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坏蛋，离我远远的，我不愿意再看到你。”
　　
　　“那好，大太太先把衣服穿起来吧。”那个男人阴阳怪气地说。
　　
　　她这才懊恼地发现自己是光着身子的，衣服扔在地板上，到处都是。那个男人把衣服从地下拣起来，殷勤地递给她……
　　
　　她匆匆地穿上内衣，“你个畜生，快出去，如果再向前走一步，我就从这窗口跳下去！”
　　
　　曾祖母跳下地拔开窗户的插销，打开窗，一只脚跨出去踏在窗台上，把头转过来冲着那个男人，“滚出去，马上！”她喊起来，“要不我就跳下去。”
　　
　　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沮丧地瘫坐下来，感觉到滚烫的泪水正顺着自己的脸颊往下淌，潺潺。
　　
　　“如果你还爱碌碡的话，那好，我们现在就回去吧，”等曾祖母的情绪稳定下来以后，也哭累了，那个男人说，“要走就快点走。”
　　
　　“我的身子叫你占了，怎么还有脸回去？”曾祖母忿忿地说。
　　
　　“你难道真的为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守节，过这种活寡的日子？”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一直挡着窗，他是怕她真的跳下去，这个小小的细节多少让曾祖母感动，起码他还在乎她。
　　
　　比碌碡强！
　　
　　40、在我们的那个家里，所有的财产都是国家的，桌椅板凳不说，就是连铺板上都有单位的标志牌。因为爸爸是省委警卫连的连长，属于公家人。
　　
　　妈妈不是公家人，妈妈在大学毕业以后才做了公家人。妈妈在毕业晚会上扮演白毛女，所有人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晚会一结束，她就直接叫三轮去了爸爸的单位，在这之前，她从未去过爸爸的单位，她脸皮薄，怕爸爸的战友开她的玩笑。爸爸看见她来特别惊讶。
　　
　　他要带她去见弟兄们，说好多弟兄都想见她，好照着她的样子去找媳妇。她说：“改日吧，我来找你有事。”看她这么严肃，他问道：“很重要吗？”妈妈重重地点点头。爸爸就请个假，从省委大楼的侧门走出来。
　　
　　出了门，爸爸问：“出了什么事了？”妈妈左右看了看，“还是回家再说吧。”爸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忐忑不安地搀着她的胳膊，匆匆往家赶。他行军惯了，步幅特别大，走道大步流星，妈妈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进了门，他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可以说了吧？”她仍是没回答，却羞涩地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下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