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看她，又看看他的手触碰的地方，然后他呆住了，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她。“你是说……？”
　　
　　“嗯。”她浅笑着，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快去医院呀！”爸爸说。
　　
　　“我去过医院了，正是医生告诉我的。”
　　
　　“给药了没？”
　　
　　“我不用吃药。”
　　
　　“肚子疼，不吃药还行啊！”
　　
　　“谁肚子疼了？我是有了……”
　　
　　爸爸像雷击了一样，呆了好一会儿，低下头去瞧着她的腹部，然后张开五指用手心感受着，简直不敢相信似的。
　　
　　妈妈在日记上是这样来描写：他连笑都不会了，一个劲念叨着，我也有孩子了，我也有孩子了。他是个孤儿，这么激动我是可以理解的，我要加倍疼爱他……
　　
　　41、一声枪响，周大帅那有小孔明之称的脑袋被打开了花。他的死讯一传开，真个天津卫都轰动了，简直是爆炸性新闻。周大帅原来是张作霖的左右手，杀人如麻，从上海到了天津做了寓公之后，开始吃斋念经，捐款建了一座清修祠，定期上香，只要有积德行善的事准少不了他，几年下来他就成了一个有名的慈善家。他常挂在嘴头上的一句话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因此，对于他的死，天津卫方方面面都给予关注。这天，老太爷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向跟他正报帐的刘克双做了个手势，刘克双赶紧撂下手里的帐本，走过来拿起电话，把听筒递给老太爷。
　　
　　“哈，这倒是个好消息，我早就看他姓周的不顺眼，”老太爷兴奋地说。“到底是谁干的？我要好好地谢谢他，他给我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听筒那边的是老太爷的一个同僚，告诉他，他已经派出人去四处寻找，“这样吧，有了消息我马上通知你，你就等着见这位义士好了。”老太爷亮开嗓门，笑着说，“一言为定！”撂下电话，他就吩咐刘克双拿酒来。
　　
　　“呵呵，我要庆祝一下，他姓周的也有今天！”
　　
　　几天以后，老太爷到了英租界的河坝道，那有一家叫爱丁堡的洋酒馆，酒馆不大，房顶垂着枝形吊灯，墙壁上挂着一溜洋人的照片，镶在银色画框里。老太爷进去之后，特意又探出脑袋四处瞅瞅，瞅瞅有人跟梢没有。仆欧接过他的手杖和礼帽，挂上。
　　
　　老太爷警觉地扫视了一眼整个酒馆，下巴呈Ｖ字，然后压低声音问仆欧道：“有一位玫子小姐在吗？”仆欧打量了一下他，问他：“你是刘先生？”他说是。仆欧带他 到后面的雅间。原来玫子小姐是一个十七八岁的苗条姑娘，衣着为深蓝色风衣，怯生生地一笑说：“我只是为报杀父之仇，算不得什么巾帼英雄，各位前辈过誉了。”看来，他的同僚早把他称赞她的话，告诉了她。
　　
　　老太爷点点头，眉心舒展开来：“果然出口不凡。”
　　
　　玫子绵绵软软地说：“父亲生前说过，周某人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心头之恨。父亲死后，我曾在父亲灵前起过誓，一定为父了却这一心愿，现在好了，我就是死了——”
　　
　　这时，老太爷捂住她的嘴，关切地说道：“且莫轻言生死，你还小，日子比树叶还多着呢。”
　　
　　玫子说：“现在租界的巡捕房和华界的警察局都在通缉我，温姓周的那些手下也布下天罗地网，到处追杀我，我要再耽搁下去，非落到他们手里不可。”
　　
　　老太爷瞧着玫子轻声问道：“你杀周大帅的时候是男扮女装对不对？”
　　
　　“对呀。”玫子回答。
　　
　　老太爷嘿嘿一笑说：“我有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