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情如戏·爱如尘——戏剧人生浅浅低唱(5)

初见人间芙蓉色 作者:周语


   
    
  “此生如此寥落,浣花溪又这等安静,这一点相思,没有人儿托付,亦没有残酒可消。”薛涛自制桃红笺,用来写词曲,自己弹唱,虽然闲情可恼,恨却鸳鸯,不如作为离草萋萋。
  
  雪青色的纸笺,新鲜的楷书带着野外露水的青涩,笔痕质朴古厚。
  
  桃红纸笺,春泥之香,薛涛浣花溪的书阁,乐坊流水,曲子里是唐朝的春光,醉客官宦,烟海虚无,都浸渍这种芬芳。关中的稻谷香,江南的莲子红,走马剑南书册功名的节度使,同赏花月,兑了银两,买来酒食花椒、姜块、薤菜,一醉三日;浮生桃花,纸笺轻薄,薛涛的红色小幅诗笺,让蜀中丹青写手妒忌横生。那种小字,是醉醺醺的花下客所写不来的。那薄如桃花的纸张,不惜春心,清瘦妩媚。信笺上的行草,大小如雨点,勾连如蛛网,一笔一划或如痴如醉,或酒热耳酣。世间江湖,过客匆匆,读一读这样的心笺,便犹如恰逢桃花之源,南山之下,歇脚之处,一派风平浪静。云霞出,烟雨楼,平生痴情不过如此。
  
  蜀酒浓,春衫薄。
  
  桃花纸笺,写满离词,送给那个贞元年间的负心人。
  
  一只青鸟穿过浣花溪的花儿,这青鸟,兴许是古代传说中的云彩霓裳,是明亮的山水入画,相思的红豆,是画楼西畔的星辰风影,蜡炬成灰,是如此富有玄秘,华彩。着华赏,穿锦衣,这样的女子愁云鬓改,远书归梦,是苦涩的梧桐雨的滋味,是嫦娥的悔恨,是人间繁华寥落,是一只无忧无虑的水鸟,以露水为衣衫,以花朵果蔬为食物,在唐代的成都浣花溪畔的上空飞翔。
  
  这样的青鸟,是薛涛的相思,是割爱,是不甘,走马兰台,分曹射覆,饮尽暖暖的春酒,是一只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青鸟,谙熟人心的寂寞。
  
  在成都的明月楼,逍遥出世的黄鹤楼,桃花潭离别恨的原上,在客舟上,你可以看到它的翅膀和光洁的羽毛。这只青鸟的骨骼、呼吸系统、羽翼都极为特殊,在水汽四溢的红土陶罐上面,它像一朵云彩,软绵绵的,以一种流动的形态存在。在薛涛的桃花笺里面,你也可以看到它清晰的影子。
  
  这就是薛涛蜀地桃花笺的神秘之美。
  
  每逢百花盛开,田野里一片绿色,倚门而立,看着送别的人群红袖遮面,这桃红笺,总让人想到剑南的鸳鸯草,娇媚的薄情人,睡在南唐下,花落十分相对无语。斜光点点,闲逸岁岁,桃花迎面春风,杨柳风色依旧。饮一杯清酒,唱一曲离别恨,无眠,不惊。持红烛,赏残花,灯火下得容颜,经不得寒夜的风。
  
  薛涛的剑南浣花溪,元稹任监察御史的时光只是太匆匆,没有缱绻厮缠,这个元和四年春天的相遇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或者这是一个完美的错误,元稹就像所有来到这剑南之地的士子,官差一样,在酒筵结束的时刻,终是要走掉。就好像一个痴愚的客人,来到这里看完春光美景,心里头却是寥落的,只懂得自怜的才子。
  
  席间的隔座相望,只是逢场作戏的薄情。微霜凄凄,孤灯不明,相思之心彩云羽翼,轻轻地扇动,在田野和河流的上空无忧无虑地飞翔,空气里是泥土的气息和水草的清香。这便是剑南诗人的盛世感伤,是美人如花隔云端,是长相思,摧心肝。
  
  穿着青衣戴着乌纱的士子,何曾懂得思慕这剑南的竹子,浣花溪的屏风,只是写艳丽的词,骨子里是一种自傲和刻薄。薛涛不会做这样的淡妆西子,更不会如那小池春水乍乱欲静。这样的人儿怎会让她乱了方寸,如今这残絮败景,怎能比得上纸笺深情。
  
  纵使是相思,也不再是酸腐的痴,只知这天涯倦客,笑靥,烛花,心里只有绮窗疏日,却不是多情往事。
  
  做一个安闲的女子,隐居在浣花溪,菊花丛,南山雪映寒月,画卷铺
  
  一川烟雨,半江蜀水向东流去。浣花溪畔,薛涛的纸笺,即使是在寒雪霜冻的时分,那纸草之色,都是芳华不改。
  
  剑南的往事,酒歌,宴乐,你如果还能听到那席间的窃窃私语,那一定是在薛涛纸笺书信的旧事里。是的,那些都是旧事,属于剑南的词话,或者巴蜀的传说。用这桃红笺写给你的情书,兴许还有当时的酒痕,鸳鸯倚着红杏,失语的客人慌忙躲避,屋檐下,滴雨处,相逢也只是在梦里。
  
  这就是薛涛这个唐朝女子的剑南往事。
  
  尽管剑南并不神秘,隔着元和年间的酬唱词曲,还能辨认那个溪畔绿酒青草衣的女子容颜。是啊,到底过了几百年,都是朱颜不改,桃笺摄魂,残春云髻,那酒,那春泥的气息,还是像当年挽手走在剑南蜀道上的那个时节一样的浓。
  
  燕尾形的桃红笺,大历五年的雪花,沉醉不知归路的青云舟,杏花如泥的雨夜,剑南山村的苍郁,收入笔下,点点穿穿,涂涂抹抹。这深红色的纸帛,名分新词,魂梦飘忽,觥筹交错的年华似水,都被这只青鸟带去。
  
  桃红暗醉,元和五年的春天,薛涛就在这纸笺上写字。
  
  凝眸处,花瓣的气息还在笔下,那是新鲜的恨意。
  
  昨日的妆还未卸下,黎明的光已经落在肩上。不知道还有没有未唱的新词,恶因缘,琵琶狂,垂泪天亮,薛涛走在浣花溪的柔软时光中,水如镜,烟重露寒,那身影是再也看不清楚的。
  
  这青眉,还是当年那样的淡;
  
  这剑南,还是流传着元和之年的恨;
  
  这桃红,依旧带着蜀中之地的妩媚之情。
  
  【后记】
  
  成都郊外浣花溪的百花潭,宋代的人们有一种据说是胭脂版的纸笺,称之为薛涛笺。薛涛晚岁迁入城内西北隅之碧鸡坊,剑南往事,说的就是这此中滋味。史书上说薛涛自贞元初被罚赴边回,即退隐于成都西郊之浣花溪甚久,大约这一段时光,传奇色彩般的桃红笺就出自于此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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