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着陈洪亮用老资历和班长的身份,两人也就没话说了,毕竟,他们现在还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然后,陈洪亮与小杨开始向四周去搜寻敌我双方士兵的遗体,然而,不知道他们的运气是不是太背了点,来时,沿路不时会碰见遗体,可在这座山上及其周围,居然没有一具,连小杨原先扔掉的那三个敌人尸体的地方也没人影了。两人搜寻了半天后,都双手空空地回来,没办法,只好用野树藤代替了,加上四人的绑腿带,勉强而已。
就这样,等大家收集好必备之物,七手八脚地做好一个担架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因为刚才的运动,陈洪亮不时擦汗水,以免汗珠滴到眼睛处的伤口上,那样,不仅仅会疼痛瘙痒难忍,更主要的是会让已经能稍稍看清楚点东西的左眼更加难以看清事物。可是,这种爬上爬下搬运东西的剧烈运动,加速了血液循环,也让他的左眼更加肿痛,使他不得不休息了半个多小时,等他感觉到能看清楚点东西后,他才站起来:“同志们,休息好了吗?”
“嗯,好了。”几人点头回答,然后,陈洪亮和小杨把已经失去双腿的小田抱到那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担架上。
就这样,他们四个轻重伤员组成了一个临时战斗小组,用近似爬的速度开始前行。为了能加快点行军速度,小杨有意识地选择平坦点的路走,因为对他们四个轻重伤员来说,不论是上坡还是下坡,行走都是异常艰难。
想要回祖国,他们必须到57号高地北侧,然后才能继续前进。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两公里的距离不算什么,可对于四人来说,那就等于长征般的艰难。可是,四人谁都没说话,为了减轻自己给队员形成的心理负担,四人都咬牙坚持忍受着各种煎熬,相互打气,相互鼓舞。小杨受伤最轻,可要知道,绑腿带就那么点宽度,抬着小田,加上自己和小田的装备,那重量就等于集中在他的肩膀上。这一路来,绑腿带在他的两个肩膀上已经来回连续换了N次,但他硬是没吭一声,依旧咬牙坚持着,而且,他还得集中精力去警戒与观察脚下的路,他可不想再踩个地雷什么的,更让他难受的是,这一运动,血压就跟有人在挤压一般直往他脑袋上涌,让他原本就已经很疼的脑袋,现在就像将要炸开的篮球似的,胀痛无比。在后面的陈洪亮看着前面小杨脑袋绷带上有点点鲜红血色,他知道,小杨的伤口肯定又裂开了,可他也无能为力,而且,他自己现在也是十分痛苦,身体还好点,至少还能坚持,但血压一上涌,加上汗水的侵蚀,他的左眼能见度又越来越模糊了,而且,那烧痛之感也越来越厉害,让他全身都汗如雨下,可自己作为班长,又是军人,更是共产党员,自己能说什么呢,只能努力地坚持着。而只剩下一条腿的小向,他脑袋上的汗水也不比别人少,失血过多已经让他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更何况为了减轻大家的负担而主动承担起背几人背包的任务,平时,这几十斤的重量根本就不算什么,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背的是一座大山,而且这座大山越来越重,好像随时能把自己压扁了一样,每走一步都是异常艰难,每挥动一下拐杖都是一次力量与意志拼搏的结果,可小向还是支撑着身体前行,为了鼓舞大家,他边走还边说笑着,主要是说些以前在部队里的趣闻,比如说谁打呼噜的响声就跟开炮一样响亮,谁打篮球就跟辆坦克在冲锋一样等等。按理说,小田被人抬着是最舒服的一个了,可现实却恰恰相反,这山路十分难行,每走一步都是左摇右晃的,为了减轻摇晃而带给战友的压力,他努力地用双手保持平衡,而且,断脚之处的伤口,经过太阳的毒晒,是何等难受,就跟把自己的伤口先撒了把盐,然后再放在火上灼烤一样,让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如同被汽油弹燃烧着一般,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心里的愧疚与感动,看着三名战友为了能把自己带回祖国,他们都在忍受着煎熬,汗水如同黄豆般地落下,他心里很不好受,但每次自己刚要说点什么,后面的老班长就会猛地咳嗽一下,看着老班长那红肿的双眼,自己心里更加难过了。
四人,都以军人那种好强、不服输、不丢弃战友的精神支撑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