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每每提及此事,谢言都戳着我的脑门子说:“当初真要把那钢笔弄丢了,你怎么对得起老人家对你的一片苦心。”我把脸一扬:“没听说过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舍不得那金笔如何套得你这美娇娘啊。”她一脸不屑:“呸,狡辩!”
我与谢言因那支金笔而结缘,现在想来,我宁愿当初丢掉的是那支笔,可是命运总是以异常新奇的情节上演,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最终失去的却是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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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谨彭打电话来,他说:“林峰,我不想跟你说对不起,但哥们儿那天的手确实是下重了,你还好吧?”
我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摸着下巴底下长出的胡茬儿:“不怪你,你一定特解恨吧?”
“甭跟我阴阳怪气儿的,告诉你,为了谢言把你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
“那你那天为什么不动手呢?我决不还手。”
“你以为我不想吗?打你抛弃谢言的那天起我就总琢磨着把你拉到小胡同里狠狠揍你一顿,要不是谢言拦着,我早就……”
“你很在意她?”
“你什么意思?”
我突然握紧听筒大声吼叫着:“你很在意谢言对不对,打我俩在一起的那天起,你他妈心里就很不爽,对不对?”
他也不甘示弱,把嗓门儿提高八度冲我怒吼着:“对!我在意她,从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在意她!可是她呢,她爱上了你这个王八蛋,我有什么办法,林峰你告诉我,除了在她身边默默祝福她,我还有什么办法?”
“你当初为什么不说?”
“你要我怎么说,我爱的女人爱着我最好的兄弟,你要我怎么说?”
我仰躺在床上,悄悄合上了手机。生活真是一场华丽的闹剧,可笑的是,谁都做不成谁的导演。
我想到了第一次把谢言带到宿舍来的那一天,宿舍里的哥儿几个都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一样,我记得那天余秋林往脑袋上喷了半瓶啫喱水,连雷磊都把珍藏了半个月的臭袜子洗了,只有苏谨彭事不关己地倒在床上翻漫画书。余秋林扶着那副高度近视眼镜直嚷嚷:“苏老三你装死人啊,美女大驾光临,你还不赶紧行动起来!”没想到苏谨彭“啪”的一声把漫画书扔在桌子上:“人家女朋友来你们跟着瞎兴奋个什么劲儿,嗯?”余秋林顶着一脑袋“仙人掌”咬牙切齿地说:“来的是别人吗,啊?那可是院学生会副主席呢,副主席知道吗?”不说还好,说完,苏谨彭好像突然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拎着余秋林的脖领子抬手就要开揍。末了,还是我和雷磊一人拉开一个,平息了这场“战争”。
我说:“苏老三你抽什么风啊,哥们儿追到个漂亮妞儿,你不替哥们儿高兴啊?”
他拍拍我的肩膀:“林峰你甭多想,我没事儿,也没别的意思,真的,你交女朋友,而且是那么优秀的女朋友,哥们儿当然替你高兴!”
我乐了:“高兴就甭闲着了,赶紧帮忙把咱这猪窝打扫一下吧。”
苏谨彭什么话也没说,低头拿起那把脏墩布走出了宿舍。
那天闹得有点晚,大家聊得有点兴奋,余秋林紧着拍谢言的马屁,试图在学生会混个一官半职。雷磊也谈了一些自己在家乡时的逸闻趣事,谢言坦言自己听说雷磊的事迹后很佩服他。我则边聊边阻挡大家对谢言发出的带有明显好感的目光,一副这是我的妞谁也甭妄想的架势。只有苏谨彭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听我们聊着天,偶尔也插一两句话,但是完全不似他以往的性格。那天,送走谢言后,我们几个又爬上宿舍楼的楼顶喝酒,苏谨彭突然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林峰,谢言是个好女孩儿,你千万别伤害她!”
人的感情真是一种复杂的东西,想必那时的苏谨彭已经爱上了谢言,他只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而我呢,现在想来,我那时对谢言更多的是一种崇拜和与她交往而带来的虚荣心的满足。我与谢言交往了两个月,仅仅两个月,然后认识杉菜,并很快走到一起,以致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解释自己的那种急速的见异思迁。
我不能说服自己是不爱她了,事实上,到今天为止我依然爱着她,想起她的时候心还会隐隐作痛。但是直到她离开后我才渐渐明白,那些爱无关爱情,那是对如亲人一般的心疼与惦念。如果还有机会,我想我会把这些想法认真地讲给她听,也许我们还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或是亲入骨髓的亲人,也许她会找到另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一个真正爱她的人能够全心给予她的爱情。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谢言,她,死了。
在那个幽静的午后,在那个微风都能拂动落叶的午后,一声凄厉的车鸣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二十二岁,她还没踏入婚礼的殿堂,可那张恬静的面容已就此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