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很柔软的一种东西,它禁不起人们耐心地推敲。有时它会以异常温柔的面容出现,而有时它也会把自己撕裂开来给你看。那些被撕裂的碎片总是在不经意间割划到你的神经,让你痛,让你疼,让你面对生活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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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万突然来学校找我,说要带我去看看他的新“杰作”。我用被单死死裹住头:“不去,我对俄罗斯娘们儿不感兴趣。”
“瞧你这德行,这又是跟谁啊?”
我不耐烦地用脚踹了他几下:“滚,滚出我的屋子!”
老万突然从我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我操,你几天没洗脚了林峰?”
我噌地一下扒开被单坐起身来冲他嚷嚷着:“一个星期没洗了,你管得着吗?”
老万在我对面的那张空床上坐下来:“是因为失恋?按说也不至于啊,这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
我把被单缠在脑袋上继续在床铺上卧倒:“你让我自己静一静成吗,万老板?”
“不成,”老万拉开我头上的被单,“走,到文化流氓最常出没的地方去!”
我像乞丐一样被老万拉到了他的酒吧,要不是考虑他是跆拳道黑带,我早动手揍他了。
小山子像观看被人虐待的大熊猫一样看着我,眼睛里首先流露出的是陌生,再是怀疑,最后是无可避免的同情:“你遭抢劫了,峰哥?”
“我被你们万老板给抢了。”我伸手拢了拢一脑袋愤怒的头发说。
老万坐在高脚凳上冲小山子摆手:“你甭搭理他,失恋综合症,失恋综合症啊……”
我刚想反驳,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片巨大的嬉笑与打闹声,我们一同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超短裙的女孩儿站在一张桌子上慢摇着,女孩儿偶尔弯弯身子便露出半个屁股沟,白花花的,晃眼。几个男人围着桌子喝着倒彩,有一个男人甚至冲上桌子和女孩儿一同摇摆起来。音乐声,喧闹声,声声入耳。
“是小蝶!”小山子突然转头对我们说。
“还愣着干吗呀?赶紧把她给我拉下来!”老万吼叫着。
“行嘞。”小山子一个箭步冲过去。
我望了望小山子,又转头望了望老万,原本我是打算说点什么的,可是就在我的眼睛定格在老万脸上的那一刻,我分明感觉到,此时此刻闭上嘴是我最好的选择。五光十色的旋转灯光下,我分明从他脸上解读到他从未有过的愤怒。
小蝶是被小山子侧身抱下来的,一直抱到我和老万跟前。落地的那一瞬间,她身上那几块本来就不怎么富裕的遮羞布纷纷狰狞着东扯西扯着,没有坦胸露乳,也快呼之欲出了。小山子很绅士地脱下自己身上的那件小坎肩,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小蝶身上。没想到老万一把抓过小蝶的胳膊:“走!”
小蝶挣扎着:“去哪,你要带我去哪啊?”
“带你重新做人,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个人样儿吗,啊?还纯情作家呢,呸,纯情作家的脸就是让你们这帮人给丢尽的!”
小蝶一下子就怒了,浑浊的眼睛一点点清晰又逐渐暗淡下去:“谁他妈稀罕当作家了,还纯情,我压根儿就不是纯情种子,是你……”她摇晃着,伸出手,简直快把手指戳到老万脸上了,“是你们为我扣上的纯情大帽子,谁稀罕,谁稀罕啊?”她边说边跳着脚配合着语言节奏,俨然一个愤怒的小母鸡。
我一时没忍住,扑哧就笑了。其实这能怪我吗?最近倒霉的事情太多,好不容易赶上一场这么好玩的戏码,我此时不笑更待何时?没想到老万突然话锋一转,把矛头指向了我:“你笑什么笑,你看别人比你倒霉你心里痛快是不是?告诉你林峰,你这号儿的我见得多了,自己有点屁事儿就恨不得联合国都得为你下半旗志哀,但凡别人有点不如意你就迫不及待地想搬小马扎儿坐边上一天24小时地看。你看你那德行,你还像个男人吗你?”仿若说出了在心里埋藏已久的话,说完后,他马上举起手边的啤酒咕噜咕噜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