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座城市里每天有多少女人在感情上受了挫折,万念俱灰,寻死觅活。那些流泪的,掩面痛哭的、暗自神伤的更是不在少数,然而像她那么坦然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厅里等着开饭的工夫,邻居家的飞儿姐姐过来借小扶梯,说是厕所的电灯泡坏掉了,要上去把它换掉。因为老爸的书太多,书柜做得很高,所以书房里常备着小扶梯。我告诉她老爸正在书房和客人谈话,拉着她坐下来等了一会儿。正准备去给她拿饮料,她笑笑说,最近有些情况,不喝这种碳酸的东西了。
小区里的这群孩子中,我是比较喜欢飞儿姐姐的,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崇拜。记忆中的她,很少跟我们这帮“野孩子”出来疯,更多的时候是窝在家里弹钢琴,有时我和小区里的小伙伴跑累了,就蹲在楼下听四楼传来的钢琴声。“这是肖邦吧?”“不对,不对,是巴赫,绝对是巴赫。”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装作很懂的样子,其实她究竟弹的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
飞儿姐姐习惯在头上梳两个麻花辫,松松垮垮地搭在胸前,她有各式各样的小吊带,小裹胸,当时虽说人们的穿衣打扮已经开放了许多,但像她这种穿法倒是少见,毕竟小区里住的大多是教职人员。那时每次见到飞儿姐姐从我们身边走过,都会有大人指着她,把她当反面教材一般教育我们,这不是好姑娘家的穿着。我却不那么想,我觉得她很有性格,对了,我穿的第一双高跟鞋还是她送的呢。
重又给她倒了杯纯净水,我说:“飞儿姐姐,最近有些胖了呢。”
她低头笑笑,说:“是有了。”
我把眼睛瞪得溜圆,吃惊地问:“有……有了?”
她低头摸了摸肚子,自豪地说:“对,有baby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用手搔了搔头,心里琢磨着,没听说她结婚了啊。她笑着看看我,说:“我是未婚妈妈。”我忙收起自己的满脸疑问,敷衍着说:“现在未婚妈妈很流行啊,奉子成婚的更是不计其数呢。”
“那我比较帅吧,我是独身的未婚妈妈。”
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座城市里每天有多少女人在感情上受了挫折,万念俱灰,寻死觅活。那些流泪的,掩面痛哭的、暗自神伤的更是不在少数,然而像她那么坦然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几个月了?”我问。
“三个月了。”
我轻轻地把手覆盖在她的肚子上,说:“会在里面跳舞吗?”
她笑,一副很满足的样子说:“弹钢琴给他听的时候,会跳呢。”
“哦,对了,那你要自己换灯泡吗?”
“我没问题啊。”
“什么没问题,你现在是两个人了,要注意才是啊。”
我站起身,对她说:“你等着。”然后朝老爸的书房走去。
开门的是一个额前挑染着几捋金发的大男孩,一身得体的休闲装加上儒雅的笑容,让人眼前突然一亮。“Hi!”他说。
我傻傻地举起右手,说:“Hi,我找我爸。”他笑着闪身,把门完全打开,让我进去。
老爸给我介绍,他左手边坐着的是刚刚从英国回来的唐叔叔,右手边站着的是他的儿子唐吉德。我扑哧笑出声来,看了一眼刚给我开门的这个小海归,心想,怎么不叫唐吉诃德呢?唐叔叔问我笑什么。我忙摆手,说:“没事,见到您高兴的。”我跟老爸说,要用一下小扶梯,然后搬着它走了出来。小海归跟在我的身后,殷勤地说:“我来帮你吧。”我冲他眨眨眼,毫不客气地把梯子转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