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丈夫要和叶小薇一起出差，秀云收拾衣服的手慢了下来，试探地问：“就你和叶小薇两个人去北京啊？”

“多着呢，六七个人，还有几个技术员。”

“哦。对了，你说叶小薇离了婚还准备再组建家庭吗？”

“我哪知道，你要是感兴趣你去问叶小薇吧。”

“跟你说说话你怎么这么不耐烦，跟吃了枪药一样。我看你在外面也有说有笑，到家了怎么就变了另外一个人呢？”

王家瑞没有吭声，在外和在家对他而言是两个概念，家永远是个可以放松心情的港湾，回到家，他可以不用掩饰任何自己的不满，可以在不高兴的时候发火，而不是像在外一样，尽管对面的人让你恨不得踹上两脚，却还得对他满脸微笑，恨不得笑成服务员的标准露出八颗牙。

可是这个道理，秀云不明白。

由于出差，林维昌代理了矿长的职务，胡飞军趁机过来探听消息：“其实我觉得您当副矿长真有点委屈。等这项目一成功，说不好王矿长就要调市里头去，那时候您得争取坐这第一号的椅子。”

“哎，别这么说，都是工作，听组织安排嘛……倒是你，要好好表现，只要项目一定，肯定需要提拔一批中层干部，你要把握机会哦！”

胡飞军所言说到了林维昌的心窝子里了，林维昌微笑着，也盘算着。

到了北京，依旧是你来我往的谈判，只是场所由炎泽换成了陈玉亮公司的会议室。

自己提供的设备目录名单有一部分水分，对此陈玉亮心知肚明，却故作轻松地问王家瑞：“王矿长，我们公司列出的设备预算和设备目录您还满意吧？”

王家瑞和叶小薇对视了一眼，两人飞快地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能够不伤陈玉亮的面子。

陈玉亮又问：“叶矿长有什么意见没有？”

王家瑞斟酌着说：“陈总，您昨天给我们的设备清单和预算，我们很认真地看了。对于您在设备投入上的预算总额，我们非常满意，对于设备的具体品牌和型号，我们还有一点保留意见。”

“哦？那你说说你们的保留意见吧。”

王家瑞翻开目录清单：“您看，我在这上面直接做了记号。这些标有疑问号的设备，我们建议进行更换。”

陈玉亮接过来一看：“这些设备不可以吗？”

气氛微妙地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王家瑞用微笑来化解陈玉亮的反问，“也不能说不可以。陈总，在煤炭生产设备上，因为我一直在煤矿第一线，可能比您稍微多一点经验。您这个单子上我画出来的这些设备，在环保上只是勉强达标。”

“哦，设备这些玩意我还真是不太懂。但照你的意思好像这些设备也达标了呀？”

“是，目前应该说是达标的。但是你也知道，国家现在对于环境保护的意识是越来越强了，环保的标准每过几年都会进行调整，到时这些设备就有被淘汰的可能。”

“嗨，这些设备在投入使用前必须做环境评估，只要这个评估达标了，咱设备都装上了，还能不让用？总不会强迫咱们拆除更换吧？”

“到那时候就被动了，后续维护成本会非常高。我觉得您既然有决心要投这么多钱，用什么设备都行，反正不会超过您的预算。您看，我来的时候也整理了一个设备清单和预算，跟您这个比较，预算上并没有超支。”

说着，王家瑞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份资料递给陈玉亮。

陈玉亮没有给明确答复，“这个我不是很懂，我请专家看看，好不好？”

“行，没问题。其实我这个目录上很多和您的那份目录是一致的，就我画出来那一部分有所差别。您请专家对目录稍作调整就行。”

陈玉亮心里头咯噔了一下，盘算着怎么说服王家瑞接受自己这个清单。关于设备，他早有主意，就用那些便宜的。而高资金的预算，不过是用来提高自己的股份的筹码。这是他心里见不得光的盘算。

用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益，这是商人本性。

一出陈玉亮公司的门，叶小薇先表示了不满：“这个陈玉亮太狡猾了，虚头虚脑。就他清单上那些设备，哪有他预算的那么多钱？水分很大。”

王家瑞怎么会不明白，但他今天还是给陈玉亮留了面子，只是要让他清楚地知道，想用这个办法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

助理驱车送陈玉亮前往王家瑞下榻的宾馆。助理问他：“陈总，您真打算按照王矿长他们的要求，修改咱们拟定出来的设备目录？”

“修改，干吗不修改？告诉你，跟这些国营企业的人打交道，一定要给足他们面子。他们提的要求未必就是真话，他要一点要求也不提，那岂不显得他没水平？”说着，他下意识地捏捏身边的手提包。

“那倒也是。”

“你待会把我送那就行，不用等我，时间也不早了，我打车回去。”

这时，陈玉亮的手机响了。

“喂，嗯，不要全部修改啊。他做了记号的你就动一动，但是不要照搬他名册上列出来的设备，那些玩意太贵了。反正你们看着办，换牌子可以，但是底价还是咱们那个标准。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