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赶紧答应下来:“大爷,我们绝对不说。”
陈大娘不放心,又强调了一句,“闺女,说话要算数。你们要是去告状,我们可不敢给你们作证。”
叶小薇应了下来:“老人家,您放心,我们就算要去告状,还要去找另外的证据,一定不把您牵扯进来。”
猛抽了一口烟之后,陈老汉终于下了决心开口说道:“唉,豁出去了。我告诉你们吧,这事我也是听说的。五六年前,黄金洞煤矿井下发生瓦斯爆炸,当场就死了七八个。”
陈大娘也补充着:“唉,说起来真可怕。伤势不重的,矿上派车拉到邻县医院治疗。马老板怕走漏消息,几个伤势重的都没让拉去医院,据说有一个都是活活痛死的。”
“我们村当时有四个人死了,马老板怕家属闹事,就逼他们私了,每人五万块钱。”
叶小薇咬着牙问:“一条命五万块钱就打发了?大家都愿意?”
“五万块那还是看着是本地人的面上。”
“有一家不愿意,结果死了的那个人的父亲还被打了个半死。”
“大家都不敢和马老板作对,就收了钱在协议上按了指印。马老板说他们收了钱,要是敢把这事说出去就让他们家破人亡——他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后来陆陆续续有几个外地人的家属来问过,有安徽的,有四川的。收了钱的都不敢说,马老板都说那些人是偷偷摸摸到别的矿上去做工去了,跟他没关系……”
齐世平担心艳红受不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艳红,只见艳红紧紧地抱着小柱子,浑身颤抖。
“闺女,我不知道你男人在不在出事的人里头。但是……五六年没有消息,不能不让人往这方面想,你男人只怕是……不在了。我们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死了这条心,以后不要再找你男人了。你就认命吧,你奈何不了马老板的。”
艳红眼前一黑,朝一旁倒了下去,被陈大娘一把扶住,夜深人静,一丁点动静都显得那么突兀,陈大娘掐着艳红的人中,压低声音把她叫醒过来。
“不能哭,闺女,你一哭,全村人就听见了!”
出人意料地,艳红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谢谢你们,大爷,大妈。我说我男人怎么五六年不管我们母子俩,我瞅着他也不应该是那种人。谢谢你们,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这五六年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得知真相后,大家连夜往回赶。黑沉沉的夜色里,叶小薇的车在公路上行驶着,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一片沉闷,只有偶尔驶过的车灯带来一闪而过的亮光。
艳红紧紧地握着小柱子没受伤的那只手。
“妈妈,你把我的手握疼了。”
艳红如梦初醒,松开了小柱子的手。
齐世平担心地看着艳红,艳红却一脸肃穆,这几天来的痛苦击中了她,却还没有找到爆发的缺口……
叶小薇在副驾驶的座上,神情严肃地看着车窗外无边的黑色。只有车轮压在公路上的沙沙声和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
这残酷的现实……
一连几天,艳红没有说过一句话。大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好把王家瑞和叶小薇请过来。
“艳红,回来好几天了,以后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艳红的声音很低,却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我要告状。”
王家瑞和叶小薇都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女子。
“王矿长,虽然陈大爷也不知道大柱子是不是在出事的矿工里,但五六年前那个煤矿隐瞒过矿难事故,这是事实。我也找不到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安慰自己说大柱子没出事……不管大柱子是不是被隐瞒了死讯,我只有告状,把黄金洞煤矿隐瞒矿难的事捅出去,政府出面彻底调查清楚被隐瞒的矿难事故,我才能知道大柱子……他要是不在被隐瞒死讯的人里,我继续找他等他。他要是不幸在那里面,我也对得起他,没有让他不明不白地走。我花了五六年时间找他,我不怕再花五六年时间去告状……”
艳红的神情是柔弱的,可是又透露出一种无处不在的坚强。
叶小薇被震动了,她拿出一个MP3放在桌上:“你把这个收好,那天陈大爷在讲的时候,我用MP3录了下来。也许你用得着。”
艳红道了谢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