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素脸色难看。小未沉默一瞬,不敢对闻素动怒,转而迁怒于我,偏过脸来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正火着,反转瞪将回去,质问她:“亏你先生先生的叫,为什么要背叛莫离,杀死青风,还将我掳给此人?难道你不怕莫离发现?”
小未被我呵斥,立时眉眼一竖,转眼便抬起手来,她虽然外表冷淡,却是说动手便动手的性子,我见识过她的厉害,原以为又要挨上一下,不想闻素一挥袖,将她抬起手按了下来。
“不要莽撞,她的身体我们还有用。”
这句话……难不成我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一个躯壳?
我勃然大怒,脾气立时就上来了,正想开口,不曾想闻素已经转向我,看着我开口,“更何况,右使对她如此特别,只要有她在,不愁右使不出现,你还看不出来吗?”
“先生不过是为了她体内的圣物。”
“你看她脚下所缠的金丝索,这是莫离揉在他长鞭中的东西,无坚不摧,大战在即却抽出来给了她,为什么?你再想想她的穴道,莫离如此身手,怎可能点错位置,穴道能自行解开,该是他只用了三分力道,不欲点实罢了,只怕她昨日才气血逆行,承受不住。”闻素看着我,慢慢说了这一长串话,最后幽幽地补了一句,“小未,你可曾见过,右使大人对他人用过如此心思?”
小未脸色越发冷下来,霜雪满天那样。我在一边听着,低头再看脚上所缠的链子,五味陈杂。
莫离把这东西从长鞭中抽出来给了我,那原本无坚不摧的长鞭,现在岂不是弱了许多,既然如此,我该为师父高兴,但心中真实的感觉却是忐忑不安,又想起衣袖上那道血痕,一时急切惶然,只想能立刻回到莫离身边去,亲眼看到他,亲手碰到他,确定他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他是否已经与文德交手?他是否知道小未将我带走?他是否赶得及来救我?
自莫离从定海将我带走,这些时日,我与他几乎可称得上形影不离,一路行来虽然艰险,但从未像此刻这样感觉惊惶无依,只想着能够回到他身边,只想着能够立刻看到他。
我低头,忽然满心慌乱,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抓不到任何一只可以让我安定的手。
原来我仍是当年的那个平安,原来我一直都没有长大。
闻素与小未不再说话,船舱中一时沉默压抑。一叶轻舟随风逐浪,忽听船头那人一声低喝:“坐好,出谷了。”
船身震动跃起,破浪而出,几乎是同一时刻,当空炸开一声巨响,山河震动,原本湍急的水流更是巨浪滔天,布帘在狂风中噼啪作响,船后激浪奔涌,眼看就要扑进船舱中来。小未一声惊叫,闻素虽未出声,但脸色已是大变,我更是惊恐,不顾自己是否会跌出船外去,挣扎着扑向船尾,只想看清后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船身剧烈颠簸,仿佛整个世界都会在下一秒倾覆。我半个身子已经出了船舱,水浪滔天,劈面而来,但是即便是透过层层水浪,远处山崖崩裂,其势冲天之景仍令人瞬间失魂。
那个方向,是天水坪!
我惊骇欲绝,早已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只想往那个方向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你要做什么?”然后我的肩膀被人一手抓住,用力之猛,几乎让我骨骼欲碎。
我尖叫:“放开我,我要回去!”
闻素怎可能听我指挥,一手扣住船舷,另一手抓着我,反手将我扔进船舱。船身向前猛坠,我身体滚向船头,眼前突然开阔,竟已经出了河谷。
我翻转身体,又要往船尾去,但小未挥手,用她的丝带将我紧紧缠住,我脚上又缠着金丝索,行动不便,只奔出一步,便跌倒在地,再也无法前行。
船随着河水驶向大河,河谷地势高陡,一旦驶出,谷内一切便再不得见,而我跌在地上,浑身脱力,张大了双眼,眼前却突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