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站在记忆的时空里他们再也不能靠近(4)

秋色连波 作者:千寻千寻


连波不置可否,他只觉伤感,自母亲去世他以为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不想叔叔还活着,真没想到他还活着。关于这个叔叔,小时候倒是经常听父亲提起,还看过他的照片,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连波印象已经很模糊。只知道叔叔当年是追随恋人(后来成为他妻子)去的海外,后来“文革”爆发,叔叔没办法回来,而连波跟随父母辗转迁移,先后居住过几座城市,于是就失去了联系。亲人久别重逢原本是很喜悦的事,可是连波却难掩哀伤,因为叔叔这次回来找他是因为身患绝症,已经无药可治,而婶婶几年前去世,叔叔膝下无儿无女,巨额财产无人继承……连波对金钱一向没概念,他难过的是,刚刚找到的亲人又将面临离别,他这一生注定要孤苦到死吧。

连波没有在樊世荣病房待太久就离开了,临到出门,樊世荣突然叫住他:“连波,你不想问朝夕的下落吗?”

当时连波正握着门把手,身子僵住,却没有回头。

“如果你想知道,我把她地址告诉你。”

“首长,没有用的。”连波挺直脊背,长长地叹口气,“太晚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太晚了。只此一句。

樊世荣看着被轻轻带上的门,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老泪纵横……是的,太晚了,无论他做什么,怎么去弥补,都太晚了……

我们因为什么记住一个人?是爱,是恨,是眷恋,是错过,还是迷失?很难说清我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记住一个人,原本拼命想忘掉,当真的快忘了的时候,又拼命地去抓牢那些记忆,紧紧地抓住,一点一滴都唯恐漏掉。是舍不得啊,当过往的一切被时间慢慢冲淡,当青春的光影所剩无几,我们还怎么舍得忘记?

那爱情已经死了,或者正在死,樊疏桐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只能在无数个夜晚,不开灯,就那么在黑暗中默默祭奠死了的爱情,抽根烟,放首许美静的《城里的月光》,然后慢慢地泪流满面……

樊疏桐觉得,他比那些狗血的文艺片中的男主角还无耻,白天人模狗样的,到哪都威风凛凛,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德性,可是一到晚上,在没有人的角落,他就会现了原型,就会陷入那样的哀恸不能自拔。

实在是很狗血!

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所以他从来不让别人看到卸下面具的自己,这是他从不留女人在公寓过夜的原因,要风流在外面风流。三年来,他换女伴跟换衣裳似的,最长的不过半年,后来是三个月,再后来一个月,到现在基本上一个星期就玩完。反正名声已经坏了,他愈发地肆无忌惮,他甚至直截了当地跟那些女伴们说,跟他谈什么都可以,包括谈钱谈价码都OK,但就是不要跟他谈什么见鬼的爱情,否则他就一个字:滚。

一大早,樊疏桐还没起床就接到寇海的电话,说要他中午到云雾山打高尔夫,顺便在云雾山庄用午餐,唐三公子请客,要他务必捧场。

樊疏桐说,他什么时候没请过客?寇海一想,也是啊,这小子一天到晚就是请客,没办法,丫钱太多了,寂寞无聊。

唐三,本名叫啥极少被人提起,老子是某某部的头,家世显赫,他在家排行老三,所以一帮狐朋狗友都叫他唐三,或唐三公子。丫就是一公子哥儿,北京玩厌了,就跑到聿市来玩,在聿市投资做地产,大把的人买他的账,确切地说是买他老子的面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钱更是滚滚如流水进账。别人是为怎么赚钱劳心,唐三公子是为怎么花钱操心,据他自己说,他每天早上醒来都要为这天干什么犯愁,公司都是家族的人在打理,他不用坐班,一个星期去晃下就不错了。所以唐三公子最热衷请客,朋友遍天下,来聿市没一年,上上下下,圈里圈外,都混得滚熟了,连樊疏桐这样低调的人,都被他搭上了关系。

樊疏桐对唐三此类公子哥儿是不排斥的,唐三这人很简单,除了吃喝玩乐基本不会跟人有利益冲突,而且待人也很真诚,挺讲义气的,何况他背后的家世实在太招眼,对任何一个做生意的人都是有备用价值的。一说是谁谁谁的儿子,甭管哪条道上的人,都会买他几分账。刚好最近码头上有些麻烦事,樊疏桐烦得要命,想尽快摆平,也许唐三能派上点用场。寇海在海关,就是管码头管进出口的,也知道这事,暗示过他,“其实你有比唐三更大的面子。”樊疏桐当即翻脸,当时两人在酒吧喝酒,樊疏桐把杯子都摔了,指着寇海的鼻子,“以后你要是再提什么面子不面子,我他妈废了你!”

寇海骇得再不敢多嘴,连忙举起手:“我说错话了,我投降还不成?”

一直就是这样,每触及到某个敏感话题,樊疏桐就翻脸不认人。他连姓都改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谁敢捅马蜂窝谁就是找死。所以朋友们在他面前都很小心,免得吃不了兜着走,可是即便如此,他樊疏桐是谁的儿子,也是众人皆知的事。交游甚广的唐三公子在还没认识樊疏桐之前,就已经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了,对于樊氏父子的恩怨,唐三公子经常摇头叹息说:“这俩父子,早晚有一个要死在对方手里,唉,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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