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内心藏着魔鬼的人(1)

秋色连波 作者:千寻千寻


朝夕到达镇上的时候,已经黄昏。

这一天坐飞机赶火车又坐汽车,一路颠簸下来,她已经疲惫不堪,拎着行李走出车站时,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暮色下的景象让朝夕颇有几分不适应,矮塌塌的房屋,狭窄的马路,空气中弥漫着腥味,估计是靠近海边的原因。车站门口挤满了卖水果的摊贩和载客的摩托车,她一出来就被众多摩托车围堵在中间,“姑娘去哪?”、“我来载你”、“上我这上我这”、“还是上我这吧”、“来来,我便宜点载你罗”……在京城的摩天大楼中待久了,猛然置身这样乱糟糟的环境中,朝夕本能地有些畏惧,几乎脱不开身。最后她瞅准一位面相憨厚的大哥,跳上他的摩托车,报出地址,那位大哥一溜烟地载着她突出了重围。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更多的腥气扑面而来,朝夕只觉胃一阵阵地往上翻。

付了车钱很久,朝夕仍站在红星小学门口徘徊。

这就是连波上班的地方?

一张锈迹斑斑的铁门内,只有矮矮的几间破败平房,中间是个操场,小得可怜。学校可能已经放学,校园里空无一人。

“姑娘,你找谁?”朝夕正张望着,旁边的门房内走出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汉子,背着手,也在打量朝夕。

朝夕惶恐地看着他。

“我都瞧见你好一会儿了,老在这走来走去。”那汉子看上去倒还和气,笑容可掬地说,“你是不是找人?”

朝夕点点头:“我想打听下,你们这有个叫连波的吗?”

那汉子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有啊,他是我们这的教导主任。”说着很热情地迎上来,“你是连老师的什么人啊,他不在呢。”

“不在?”朝夕一惊。

“嗯,走了好几天了,说是去看他父亲,他父亲是部队上的。”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昨天他有打电话过来,说是要迟几天,他去北京办点事。”

“去,去北京了?”

“可不是,今儿早上应该就到了北京。”

“……”

朝夕彻底无语,她就是今天早上从北京飞过来的,他们竟然在机场错过了!到底是缘分浅了,即便擦肩而过,也看不见对方。今生今世,他们还能见面吗?只觉凄惶,真是凄惶,人生的规则如此残酷,一旦走错路,就只能朝着错误的轨迹一路走下去,就如此刻,他躲了她三年,她执意追过来,千山万水地追过来,她在想她是不是又错了?其实她也不知道她此番来G省见他是为了什么,质问他,骂他,扇他耳光,抑或是跟他同归于尽?

那位跟朝夕打招呼的汉子就是杨校长,见朝夕一身城里人打扮,拎着行李,料想她肯定是远道而来,连忙很热情地接过朝夕的行李,招呼道:“来来来,跟我走,到我家去吃饭,都这么晚了。”杨校长显得很兴奋,一边引着朝夕往前走一边说,“我家就住学校后面,正好要开饭了……”

杨校长一家都很欢迎朝夕。可是他们越热情朝夕越局促,因为杨校长家的境况让享受惯了城市生活的朝夕心里很不好受,一家五六口人挤住在三间低矮的平房内,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连吃饭的桌子都瘸了一条腿,用砖头垫着的。再看杨校长的三个儿女,衣衫旧得都看不出颜色了,老大是个小伙子,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两个妹妹体格粗壮,一看就是经常干体力活磨砺出来的。朝夕不能理解,好歹也是个校长,家境竟是这般艰难,连波呢,他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吃完饭,杨校长跟朝夕在他家院子里的榕树下聊天,朝夕这才得知杨校长是四川那边过来的,六十年代上山下乡就在这里扎了根,算是老知青了。也难怪,在老杨的身上有很明显的六七十年代知识分子的烙印,非常朴实,得知朝夕是连波的“妹妹”,杨校长颇有些诧异。

“怎么没听他说过哩?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有妹妹……”杨校长说话的口音很重,他的疑惑本没有恶意,但朝夕听来却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他当然不会说,做了那样的事他怎么会说?

“他来这多久了?”朝夕问杨校长。

杨校长伸出一个指头:“一年多哩,可感谢他了,这镇上没有人不感谢他,自打他来后学校日子好过多了,上头经常拨钱下来,给学校添置教学设备,还免了很多贫苦学生的学费,真是太感谢他哩。”

朝夕很无心地问了句:“为什么上头经常拨钱下来?”

“因为连老师呗,我听县教委的人说,连老师上头有人,背景大着哩……”杨校长的表情很夸张,皱纹舒展开来,颇有些诧异地问朝夕,“咦,他是你哥,你应该晓得吧,连老师到底是啥来头?”

“这个……”朝夕错愕地摆摆头,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我跟他不是亲兄妹,所以很多事情……”

“哦,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杨校长的口头禅就是“没事没事”,听朝夕说跟连波不是亲兄妹,更加好奇,“你们不是亲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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