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是我继父的儿子。”
“哦,没事没事。”杨校长不时拍打蚊子,一边又朝屋内喊,“拿盘蚊香来,点上,别让蚊子咬着客人。”说着不好意思地说,“没法,我们这里就是蚊子多,还欺生,你莫见怪。”
朝夕笑笑,表示没关系。
脸上笑着,心下却一片凄然,她当然明白上头经常拨钱到红星学校是因为谁的背景,除了樊世荣还能有谁?果然首长一直就知道连波的下落,却偏不告诉她,不告诉她的原因,朝夕当然也清楚,无非是怕连波跟她在一起后刺激到樊疏桐。可见人都是自私的,连波到底不是樊家的亲生儿子,否则首长不会让他待在这穷乡僻壤教书,一定会千方百计把他弄回城市里去的,首长这么暗地里通过关系网拨钱下来,无非是让自己心里好过点吧。可笑!
杨校长还在说连波,一打开话闸就滔滔不绝:“连老师的脾气真是莫话说,好,真是好!从来莫见他跟学生发过火,可学生们都服他,也都喜欢他。他的文化底子也很深,字写得那个漂亮哩……我家二丫头就很喜欢看他写字写文章,经常莫事就跑去他房里看他写,他人也热心,镇上有谁找他写字啥的他有求必应,小邓你真有福气哩,有个这么有才的哥哥……”
因为口音的问题,听杨校长说话,朝夕觉得很吃力,但她仍然听得津津有味,三年杳无音信,突然距离他的生活这么近,朝夕激动异常,一句话都不肯漏过。只是她总听杨校长提到“二丫头”跟连波如何如何,不免留了心,二丫头是杨校长的二女儿,二十岁上下,模样还算端正,就是皮肤黑了点,靠近海边紫外线强,皮肤肯定都黑。老杨家都叫这姑娘“阿霞”,吃饭的时候朝夕就注意到阿霞老是拿眼光偷偷瞟她,特别是刚才听到朝夕不是连波的亲妹妹时,她在不远处的小桌上切西瓜,差点切到手……
恰在此时,阿霞端了切好的西瓜过来,很腼腆地放到朝夕面前的桌子上。朝夕注意到,她的手臂很粗,看得出来她肯定经常帮家里干活。从傍晚进门到现在,朝夕几乎没有听见她说过话,她好像很喜欢低着头,特别是面对着朝夕的时候,端着盘子的手都有些轻微的抖。
朝夕不免笑起来:“谢谢阿霞,你也坐下来吃吧。”
阿霞瞥了眼她,迅速摇头,逃也似的到一边去了。老杨叫住她:“你把你房里收拾下,朝夕今天晚上就住这了。”
“不不不,不麻烦了,我住旅馆。”朝夕连忙摆手。
“你是嫌弃我家吧?”热情的杨校长不依,“虽然家里挤点,可总比外边住着踏实,你一个姑娘家的单身住外边出了事咋办,我没法跟连波交代的。再说镇上哪有什么像样的旅馆,这儿穷……”
朝夕面露难色,她实在没有住陌生人家的习惯。
杨校长见她很为难的样子,想了想,马上又说:“哦,对哩,我这有连老师宿舍的钥匙,他在学校有间宿舍,你要是嫌我家挤可以去他宿舍将就下。”
“可以,可以,我住他宿舍!”朝夕忙不迭地点头,继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怕……怕给您家添麻烦,住我哥的宿舍就省事多了……”
“没事没事,你只要不嫌弃额们学校条件简陋就好哩。”杨校长一点也不介意,还招呼女儿,“阿霞,带你朝夕姐去连老师宿舍,带上手电筒,路上小心点。”
阿霞一声不吭地进了屋。
……
小镇的夜晚非常宁静,夜风带来潮湿的海腥味,吹在身上黏乎乎的,估计跟空气中的盐分有关。也许是太静了,偶尔传来突突的摩托车声音和狗吠声时,显得很刺耳。这里的人们似乎都有早睡的习惯,虽然才晚上八九点,镇上大部分人家都已熄了灯,只有路边的南货店偶尔亮着昏黄的灯,店主多半坐在门口边看着小黑白电视,边啪啪地打蚊子。脚下是历经岁月沧桑的石板路,凹凸不平,但走在上面很踏实,就是没有路灯,四下里黑灯瞎火的,难怪杨校长要阿霞拿手电筒。
阿霞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步伐很快,朝夕穿着高跟鞋磕磕绊绊,有些跟不上。隔着两米的距离,她一路都在观察阿霞,她发现这姑娘虽然不多话,但心眼很好,每到有坑或者格外不好走的地方,阿霞就会停住站在坑边,将手电筒照向朝夕,等朝夕安全走过去后再领着她朝前走。
“这儿离海边有多远啊?”朝夕试图跟阿霞搭讪。
阿霞就两个字:“不远。”
“你们平常去海边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