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樊疏桐返回聿市参加二毛的葬礼。
除了那天在机场“碰巧”遇见,这四天里他只见过朝夕三次,都是吃吃饭喝喝茶什么的。朝夕虽然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情绪,但是他也不好意思老缠着她。倒是他准备回聿市的头天下午,朝夕主动给他打电话,要他跟二毛的家人转达她对二毛的哀悼,两人通完电话晚上又见了一面,地点在后海的一家酒吧里。
樊疏桐先开的口:“有没有跟连波联络,他刚回的G省。”
朝夕出了会神,淡淡地说:“打过一次电话,就头两天,但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我跟他……完了。”
“恨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朝夕。”樊疏桐一语双关。
“我没打算恨他,因为觉得连恨都不值,非常非常的不值。”这么说着,朝夕微微低下了头,酒吧的灯光朦胧暗红,朦胧的灯光映在她脸上,稍稍有了几分血色,但仍难掩饰那底下的苍白。
樊疏桐只觉心疼,握住她放在桌台上的手:“朝夕,别再陷进那样的黑暗里好不好,连波的事情……其实他也有很多苦衷,我不是帮他说话,而是希望你能真正的快乐起来,不要再纠缠在过去的事情里了。我们都受了这么多的苦,包括连波,他也没少受苦,当初被老头子逼走,这些年他在外面也不容易,我们都应该好好生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不好?”
朝夕微微一笑,看着他:“你成熟了很多,哥哥。”
她叫他“哥哥”,而不是“疏桐哥”,这个微妙的称呼变化让樊疏桐立即有些兴奋起来,他挠挠脑门摸摸下巴,顾左右而言他:“唔,这个,都这么大岁数了,总不能还跟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吧?朝夕,你也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经历了那么多,我们没有理由不幸福。我有个朋友是写书的,我记得他在一本书里说过,幸福其实很简单,关键是看你想要什么。”说着又轻咳两声,定定地看着朝夕,“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嘴笨,我,我现在还单身,嗯……我的意思是……”他支支吾吾,最后终于咬咬牙,“朝夕,我想给你幸福。”
他的样子逗乐了朝夕,朝夕竟然咯咯笑了起来:“你想追我,是吧?”
“……”
“哥哥,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是个好人,真的。跟某些伪善的人比起来,你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就像你说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没有理由不幸福。但是这幸福未必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才有,相反,我们之间隔绝着太多的东西,是没有可能在一起的,我不恨你了,并不表示我可以选择和你在一起。没有办法,哥哥,我做不到,有些东西可以成烟云,有些东西却是长在心间的刺,拔不掉了。我惟愿你能幸福,就像你也希望我幸福一样,我们都有着各自的人生轨迹,在可以看得见彼此的距离里,若能看到对方幸福,哥哥,这其实是最好的。”
“朝夕……”
“何况我和连波之间的事还没有了结,就是了结了,我们三个人都彼此看着,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在一起吗?”
这样的话说出来,朝夕居然显得很平静,脸上无悲无喜,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说什么都没用了。樊疏桐仰起面孔,连连摆着头:“朝夕,你到底是不懂我,不懂,你是真的不懂……哪怕是懂一点点,你都不会这么说。”
樊疏桐这时候终于明白,朝夕已经完完全全地撇开了他,她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他,收起所有的锋芒,她是真的放下了过往的那些事。但同时也断了他向她靠近的路,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因为她把话讲得很清楚,她和连波的事还没有了结,这就表明她要靠近的是连波,而不是他!
其实一直就是这样,连波才是她内心真正惦念的人。樊疏桐知道,他和连波之间必然是少不了一场对决,就算连波想放弃,朝夕也会逼着他面对。
晚上回到酒店,他又喝了很多酒,给连波打了个电话,他说:“连波,我买了块墓地呢,在黑皮手里买的。不知道将来是……是你埋了我,还是我埋了你,但肯定我们中间有一个要躺进去,连波,这是我们逃不了的劫。”
次日樊疏桐抵达聿市的时候,下着小雨。他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去的殡仪馆,二毛的葬礼就在今天举行。还没进入殡仪馆呢,沿途就见各色小车排着长长的队,将本来就不甚宽敞的马路挤得水泄不通。樊疏桐等了十来分钟,车子几乎在原地未动,他很不耐烦,下了车抽烟,跟送他来的公司的司机说:“你回去吧,我步行过去。
司机一脸无奈:“回不了,这里没法倒车。”
樊疏桐往前后瞅了瞅,果然是密密匝匝,别说倒车,就是往旁边挪挪都没地儿。他跟司机说:“那你就在这等着吧,我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