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特把我送到大厅,在我离开前和我握手并表示感谢。我穿过停车场的专用停车位,写着车主姓名的锡质牌子被钉在停车场周围的墙上。格罗斯的车是一辆红色的雪佛兰英帕拉,车位是二十号。我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拴在钥匙链上的小刀。我蹲在他车的左侧后轮胎旁边,把刀刃对准了轮胎,准备刺破它。我在那儿蹲了大约三十秒钟,然后站起身来,合上小刀,什么也没做。车胎被刀刃压到的地方出现了一点点压痕,仅此而已。
当格罗斯找我为他们跟踪一对男女进入汽车旅馆房间时,我认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既能挣到钱,又没有什么风险。过去,我一直出于好心接受各种工作,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如果我把善事一直不停地做下去,总有一天慈善机构也会找上门来的。现在杰克·梅尔切尔给了我很多钱去调查格蕾丝·佩尔蒂埃的死,但是冥冥之中我感觉到这钱不是那么好赚的。我已经从梅尔切尔的眼神里看出来了。
我开车来到波特兰市中心,把车停在坎伯兰和普雷布尔两条大街交会处的停车场上,然后向波特兰露天集市走去。港城爵士乐队正在大街的拐角处演奏,空气里弥漫着烤面包和调料的香味。市场很大,小吃一应俱全。我点了一杯脱脂牛奶,几片鹿肉,一些蔬菜和一个面包。我坐在一个火炉旁,边吃边看着来往的人群,听着音乐。想到下周我要和蕾切尔·沃尔夫在这里会面,届时我们会手牵着手,在这些摊位前转一转,她手上的香味会一整天都留在我的掌心里。
午饭时间到了,人越来越多,我朝着议会大厦走,然后斜穿过贸易大街朝旧港的爪哇桥咖啡店方向走去。当我走到贸易大街和中街的交叉路口时,我看见有个小男孩坐在马路对面的汤米公园里。天那么冷,他却只穿了一件格子上衣和短裤。一个女人俯下身子,很显然在和他说话,那个小男孩仰着头认真地看着她。和小男孩一样,那个女人的穿着也不符合季节。她穿着一件夏装——一件很薄的印有粉色小花的连衣裙,阳光照过衣服,清晰地映出她腿的轮廓,她金色的头发绑在脑后。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当我走近的时候,我觉得心跳加速。
苏珊曾经穿过这样的裙子,也把她那头金黄色的头发扎在脑后。我一时走神了,这时那个女人站起身来,离开小男孩朝着春天街的方向走去。她离开的时候,小男孩看着我,他戴着一副很旧的黑框眼镜,一个镜片被黑色的胶带盖住。透过另一个镜片,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木板似的东西,由一段很粗的绳子拴着。木板上刻着字,但是我离得太远,无法看清楚。我看着他笑,他也朝我笑了笑,这时我已经无意间走到货车行驶的大马路上。司机赶紧刹车,使劲地按喇叭,我不得不急忙往后退。司机朝我伸出中指,我知道他是在骂我。货车开过之后,小男孩和女人都不见了。我在春天街、中街和贸易大街上找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踪影。更糟糕的是,我无法摆脱那种感觉,我感觉他们就在附近而且一直在盯着我。
我去银行存上支票,又办了几件杂事,回到斯卡布罗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了。我光着脚走来走去,立体声音响里播放着吉姆·怀特①的歌。是那首《静水》,吉姆大致在唱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如何计划他们的生活,但有时候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厨房的桌子上放着杰克·梅尔切尔给我的那张支票,一看到支票我又开始不自在了。当他给我支票
①吉姆·怀特(Jim White,1957— ),美国歌手,吉他手。
要我去和柯蒂斯·佩尔蒂埃谈谈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似乎有点问题。我越想越觉得梅尔切尔付钱做这件事是出于内疚。
我也在想柯蒂斯·佩尔蒂埃到底对梅尔切尔做了什么,使得梅尔切尔花钱雇人去调查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女孩的死因。人们都说,他们在生意上伙伴关系的破裂不仅是使一个资深的专业机构瓦解,也使他们将近十年的友谊走到了尽头。如果佩尔蒂埃寻求帮助的话,那么在我看来选择向杰克·梅尔切尔求助是很难让人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