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一直等到大门关上,才穿过门廊,慢慢绕过星光闪烁的游泳池,走回客房。
他熄掉客房里的灯,出来坐在走廊上,在黑暗中坐着抽他的烟斗。显然迪德里希和萨利已经睡了,因为整个主屋的二楼都已经熄了灯。过了一会儿,霍华德工作室里的灯也灭了。接着,右边窗户里的灯光亮起来;又过了五分钟,那窗户也跟着进入黑暗——霍华德应该已经睡了。埃勒里坐了很久。霍华德不会那么容易入睡的。今天和今晚,究竟是什么事情困扰着霍华德呢?答案一定不是失忆症,而是一件新的、或者是有了新发展的旧事,而且是在最近两天发生的。有哪些人牵涉在内呢?迪德里希?萨利?沃尔弗特?还是埃勒里没见过的人?
霍华德和萨利之间的紧张关系可能是其中一部分。但是还有别的压力,在霍华德和他那不可爱的叔叔之间,或者,是更久以前的压力,爱的压力,在霍华德和他爸爸之间。
那沉入黑暗里的大房子正静静地面对着他——黑暗而巨大。这是幢令人恨——或爱——的大房子。埃勒里突然发现,这是自己曾经历过的一幕——坐在莱特镇的夜晚之中,思索一个和莱特镇有关的谜团:洛拉·莱特和帕特西亚·莱特走了之后,他在海特家走廊上徘徊的那个晚上……坐在托伯特·福克斯家走廊上滑动的秋千上的那个夜晚……都是在山丘道的那一边,在比这边更黑的黑暗中。埃勒里的牙齿像在咬着什么东西,这……这就像是要把黑暗咬一口下来似的。
也许事情很单纯。也许,霍华德的失忆症,有着清晰而普通的原一只手臂露出来托着腮。因。其他的都只是想象出来的。然而,那块布忽然飞舞起来,那人像也起了变化,就像石头被月埃勒里正准备弄灭烟斗睡觉。当他的手停在空中,突然,全身的光照出了生命。接着,不可思议地,那人像站起来了,变成一个老——肌肉都因警觉而僵住了。非常老——的妇人。那边有东西在移动。她真的很老,老到背部像一只发怒的猫,弓成半圆形。她开始动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他能够辨别深浅。那东西显出形了,动得有些神秘,带着古老的色彩。
状了,灰色的点、深浅不同的圆形斑点,像黑夜中的拼图碎片。她徐步而行、缓缓走过土地时,还发出了声音。这声音微弱而模糊,像风中飘浮的低语声。
“是的,虽然我走过死阴的幽谷……”随即她便消失了。完全地消失了。前一刻她还在那里,下一刻她就消失了。埃勒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度睁开眼睛时,仍然看不到她。接浅色的部分有东西在动,在水池那边的花园里,就在鬼魅似的蓝色云杉旁不远。他确定没有人从屋子里出来,所以不可能是霍华德。那人一定是早就在那里了。从他和霍华德站在门廊聊天到他一个人坐在屋前抽烟、思索,那个人都在那里。他眯起眼睛努力地看,想要穿透黑暗的影子。他想起来,那里有一张大理石花园椅。他继续看,希望能克服黑暗。但是,他越是使劲看,却看得越不清楚。就在他准备叫人时,一缕月光照向泳池和花园。云朵移开,露出了月亮。花园椅上有东西,一大团东西,延伸到地上。眼睛再做调节之后,埃勒里看见那东西了。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被一块布——或是一件披风——盖着。从丰满的两腿来判断,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形。那“人像”现在静止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认出来了,那是圣·高登的雕塑作品《死亡》:一个坐着的女人,穿着绷带似的服装,连头也被包着,脸在暗处,只有着,另一片云过来遮住了月亮。他大叫:“是谁?” 没有回答。是黑夜变的戏法吧。那儿也许什么都没有。他刚刚所“听到”的,也许只是他头脑中某种深层的种族记忆的回响。说到雕像……那依旧漆黑的大房子……集中精神思考……自我催眠……因为他是埃勒里,他摸索着绕过泳池,朝那现在看不到的花园椅走去。
他伸出手,向下摸去。
那大理石还是温的。
埃勒里回到客房,点亮了灯,翻找他的行李箱,找到手电筒,很快又回到花园里。他找到她在月光消失前进入的那片灌木林。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她不见了,而且到处都找不到答案。他仔细地搜索了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