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利的声音显得很紧张,让他以为霍华德的失忆症又发作了。
“萨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是霍华德吗?”
“天哪,当然不是,我没打招呼就自己进来了,希望你别介意。” 她笑声的音调也太高了些,“我帮你带早餐来了。”
他很快地洗了脸。当他穿着宽松的睡袍走进起居室时,看见萨利正大步地走来走去,嘴里还叼着香烟,样子很好笑。看到埃勒里进来,她迅速地把香烟丢进壁炉里,然后掀起一个大银盘的盖子。
“萨利,你真体贴,不过真的不必如此。”
“如果你和迪兹还有霍华德一样,那应该会希望早上一起床就吃热腾腾的早餐。要咖啡吗?”她很紧张,可是还在继续说,“我知道这样做不好,这是你在这里的第一个早上,不过我想你不会介意的,迪兹已经出去好几小时了,沃尔弗特也是。我是想,如果你不在意花点时间多睡会儿,那你应该也不会在意我带着咖啡、火腿、鸡蛋和烤面包片闯进来。我知道你有多么急着想完成你的小说,我保证这种事不会成为习惯的。毕竟,迪兹已经定下规矩,不准来骚扰你,而我是个尽职的妻子……”
她的手在发抖。
“没关系的,萨利,我还要再过几小时才会开始写。你不知道,一个作者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故事的线索。他要修修指甲、看看报纸……”
“谢谢你让我觉得好过些。”她努力露出笑容,“喝杯咖啡,它会让你觉得更好。” 她拿起银盘里的另一只杯子。埃勒里这才注意到盘子里原来有两只杯子。“我希望你问我,埃勒里。”声音小得不能再小。“萨利,发生了什么事?” “我正希望你问我这个问题。”
她把杯子放下,她的手真的抖得很厉害。埃勒里点了支烟,站起来绕过桌子,把烟放到她的嘴里。“往后靠,闭起眼睛,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不要在这里。” “那要在哪儿?” “任何地方,除了这里。” “你等一等,我去换件衣服……”
她的脸色很憔悴,显然正经历着痛苦,“埃勒里,我不想让你放下你的工作。这不合适。” “萨利,你等等我。” “我根本不会想到这样做,如果……”
__“别再说了,给我三分钟。” 门口传来霍华德的声音:“你还是跑来找他了。” 萨利在椅子上转过身来,手放在身后,脸色苍白,埃勒里还以为她会昏倒。霍华德脸色阴沉。埃勒里温和地说:“霍华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认为萨利来找我是对的,而你想阻止她,是你的不对。” 霍华德下唇肿凸的伤处,让他的嘴巴看起来更扭曲了。“好吧,埃勒里,快去换衣服。”
埃勒里走出客房时,看到一辆簇新的敞篷车停在主屋的大门口。萨利坐在驾驶座上,霍华德正把一个装食品的篮子小心地放上去。埃勒里朝他们走过去。萨利穿着一件鹿色的羊皮套装,头发也用穆斯林式的缠头丝巾包了起来。她化的妆有点浓,脸颊上涂了腮红。她避开他的眼睛。霍华德似乎在很专心地收拾那个篮子。一直到埃勒里坐到萨利旁边,他才抬起头来,然后挤到埃勒里身边,萨利发动了汽车。“这篮子是做什么用的?”埃勒里轻松地问。“我要劳拉帮我们准备了午餐。”萨利说,一边频频换挡。
霍华德笑着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原因?这样万一有人问起,我们可以说,我们是去野餐,明白了吗?” “是,”萨利说,声音很低,“我越来越擅长做这种事了。”她猛地转了个弯,在通向北山丘道的出口左转。“我们要上哪儿去,萨利?我从来没走过这条路。”
“我想我们要往奎托诺奇斯湖去,在红木林区的山脚下。” “野餐的好地方。”霍华德说。她看了他一眼,他的脸红了。“我带了几件衣服。”他声音粗哑地说,“每年这个时候,那里都会很冷。”接下来,再也没有任何对话,埃勒里很满意。
岗岩地面。好个宽广的乡野景色,这让埃勒里想到迪德里希。他想,是不是因为这样,萨利才没有选择这里。不久他们就到了奎托诺奇斯湖。这湖像山腰上的一个蓝色伤口,被山上的绿色止住了血,静静地躺着。萨利把车子开到湖边一个长满青苔的大石头边,熄掉引擎。周围都是月桂树、漆树和清香的松树。鸟儿飞下来,落在湖中一通常情况下,开车沿这条路北去应该是种享受。莱特镇和红木林区之间的乡野有着变化丰富的景致:一片生气盎然的丘陵地、一道道石头围墙、几座弯曲的小桥--“跑羊桥”、“印第安水桥”和“麦孔柏溪之桥”等--跨过流水和翠绿;还有花朵遍地、绿草交叠的牧场,像深海的大浪,有牛群在安详地游走和吃草。这是州内优良的牛奶场,埃勒里看到一座座像医院似的谷仓、反射着阳光的不锈钢奶桶、牛群悠闲地吃草,一直绵延到山脚下。
通往山上的路更是令人精神一振。然而,这两人用他们满腹的秘密,把这条路遮得阴暗起来。埃勒里非常确定,这秘密一定是罪恶的、见不得人、难以启齿的。
当敞篷车往上坡的路开时,乡村的景色开始变了。矮小的灌木似的松树出现了--从花岗岩里伸出来。牛群变成了羊群。接着,羊群也不见了,石头围墙没有了,一棵棵大树孤独地挺立着。然后出现了树丛,再接下来是一片片树林。最后,是一片连绵无际的森林。天空在这里显得比较近了。那冷而清澈的蓝色,像一片与往日不同的大海。云在迅速游动。风很锋利,像有牙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