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食品贸易持续增长。在过去40年，各国之间运送的食物吨数已经增加4倍，而全球人口仅增加了1倍。纽约市出售的苹果有75%来自西海岸或海外，即使纽约州出产的苹果数量是纽约市居民苹果消费量的10倍。在英国，农民出口的牛奶、猪肉和羊肉数量，相当于超市进口的数量，农业经济学家将这种情况称为食物交换。正如赫尔曼·戴利所写的：“美国人进口丹麦饼干，而丹麦人进口美国饼干。交换食谱应该更有效率。”在世界上大多数地方，40％的卡车运载量都用于食物长途运输。

如果石油耗尽，我们就不能再用这种方式耕种或交易，这就是底线。此外，如果我们正视全球变暖问题，就会立即停止这种做法。比起区域和本地食品系统，我们的全国和国际系统会多排放5～17倍的二氧化碳到空气中。日本的一项研究发现，吃本地食品相当于将家庭能源消耗量减少20%。但是这项提议令人提心吊胆，因为尽管现行食品系统问题很多，但还是能喂养全球大多数人口，如果我们没有庞大的工厂化农场，如果我们没有高效的农业，我们就会饿肚子。被视为绿色革命之父的科学家诺曼·博洛格指出，现代能源密集的农业“让10多亿人免于饥饿、匮乏甚或是死亡”。他表示，现在仍然有8亿人口缺乏食物，但是不用害怕：“新的高产量、防病虫害的种子，恢复土壤肥沃和控制害虫的新产品，以及推陈出新的农业机械，可以减少苦工并且加速从播种到收成的一切事项。”换句话说，就是用石油为主、生化为辅来搞定民生问题。我们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那么真是如此吗？这里有个关键点，我们从直觉上认定工业化农业是最具生产力的农业。如果我坐在门廊上用瑞士军刀削牙签，一天可以削100根，但如果我安装一台削牙签机，一小时就可以制造1 000根。依此类推，拥有高科技设备的广袤中西部农田，应该比农民用锄头耕作的小菜园生产更多的食物。但结果并非如此。如果你关心的是每英亩最高产量，面积较小的农田生产的食物就较多，仔细思考一下，你就会发现这是有道理的。如果你用牵引机耕作数千英亩玉米地，你所能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地使用大型机械在你的大片土地中进行耕作。但如果你只种10英亩地，就有时间实际了解这片土地，并让它更具生产力。你可以采用轮作方式种植各种作物，作物的根会生长到不同的深度、会在彼此的荫蔽下茁壮生长，或者会利用土壤中的各种养分。你也可以经常巡视农田。有一位农民最近在《农业》杂志中写道，每天花一部分时间在牧场中，就会培养出“绿草的眼睛”，也就是“敏锐的感觉”，能察觉出一些渗透到土壤里的水让农田变得泥泞，或是“蚯蚓和土壤中的其他生物是否适当地处理牛粪块”。长出黄色苜蓿叶表示缺硫，长出很多蒲公英表示缺钙。他说：“牧场中的一草一木都试图告诉我们一些事。”这听起来像嬉皮士说的废话吗？根据美国农业部最新的农业普查，较小的农场每英亩生产的食物比较多，不论是以吨、卡路里或美元计算都是如此。小型农场在土地、水源和石油的使用上有效率得多；如果有家禽家畜，粪肥就是一大恩赐，而不是对公共卫生的威胁。霍尔韦尔写道：“就将输入转化成输出而言，以小型农业为主的社会将比较富裕。许多国家的人口持续增加，每个人拥有的农田和水资源数量持续减少，小型农业结构可能会成为地球食物供应的主力。”

如果这是真的，我们为什么不增加更多小型农场？为什么农业整合风依然有增无减？这其中的因素很多，包括既有的农业补贴方式、大公司更容易取得银行贷款、政商关系良好的食品加工公司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进行大型作业等。但基本原因在于，我们已经用石油取代了人力。小型农场每英亩种植的作物更多，但是每英亩使用的人力也较多，根据2005年的一项研究，英国的低投入农业每英亩所使用的人力是一般情况的两倍。自一战以后，使用石油比使用人力便宜。石油便宜代表合成肥料、大型牵引机以及其他一切与现代农业相关的事物都便宜。小型农场每英亩可以生产更多食物，但大型农场每一美元可以得到更多食物。

传统农业和有机农业的情况又是怎样？我们不用化石燃料（最重要的是合成肥料），重新使用大量人力，就能得到足够的食物吗？传统农业的支持者对有机农业的这种想法嗤之以鼻：全球食物议题中心（Center for Global Food Issues）的主管丹尼斯·埃弗里说，你需要有数量相当庞大的土地来耕种用以饲养牲畜的饲料，牲畜才能够提供粪肥，只有当你“愿意毁灭30亿活生生的人类，并且强制让即将诞生的大多数婴儿流产，低投入有机农业才会发挥作用”。然而，近几十年来，有机农业技术已持续改进，特别是在覆土作物或是不需要动物排泄物即可肥沃土壤的“绿肥作物”种植上。

英国农学家朱尔斯·普雷蒂提供了最好的资料，他研究了全世界52个国家的200项“可持续农业”项目，其中一些可能不符合美国有机认证标准，但它们全都是低投入农业，所使用的能源和化学制品远低于工业化农业。他在2002年指出：“我们计算过，有将近900万名农民在大约2 900公顷土地上从事可持续农业生产，比例比过去10年高出98%。我们发现，可持续农业已促使每公顷粮食的平均产量增加了93%。”这些并非小型、孤立的示范农场；普雷蒂研究的14个项目中有14.6万名农民种植马铃薯、甘薯和木薯，他发现，像覆盖作物以及用天敌对抗害虫等做法，已使产量增加150%，达到每户17吨。450万名谷农的平均产量增加了73%。他发现，印度尼西亚稻农不再使用杀虫剂后，产量保持不变，成本却大幅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