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心愿是相同的，都希望公司不要破产。说到这里，汤姆的声调不禁透出悲哀：“不然，我们大家就要一起沉沦了。”

早上一上班，市场销售部经理汤姆走进我的办公室。

“迈克，你要站出来，我们一定要说服劳森提价！”汤姆本来就泛红的面颊，因为激动涨得更红了。

“希望他们不要装糊涂，要知道其中的利害！”汤姆认为，生意就是生意，不是慈善事业。身为经营销售总经理，三年五年太久，汤姆要看的是下个月的指标数字，他已经没有多少气力来面对公司业绩进一步沉沦了。

虽然管理层例会被削减了，但我还是得到了这样的信息：“我们要提价！”这些天来，提不提价的话题已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

9·11事件后，恐惧感蔓延，全美都实行了严格的空中管制，许多航班被迫取消，空运业务下降30%至35%，这增加了陆路交通的需求，对我们有利，但陆路交通相关服务费也成倍上升，如果不提价，就等于是赔本做生意了。

销售部的提价派考虑眼前急需，但公司上层希望维持BG公司平价销售的战略目标，维持品牌形象。这几日，提价派和不提价派争论得面红耳赤，协调需要磨合和妥协。不过，无论是支持提价还是反对提价，双方心愿都是相同的：希望BG公司不要破产。

汤姆的声调不禁透出悲哀：“不然，我们大家就要一起沉沦了。”

看他欲言又止，我催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他努了努嘴，放低声音说道：“你知道9·11后，华尔街有五天没有开张了吧？”

华尔街关门五天急坏了多少人！其实，这些人大多数都不是股民、股东，而是等着贷款过日子的人。汤姆告诉我，他从金融策划部的熟人那里了解到，公司周转资金快没有了，就盼着华尔街开门后，银行的钱可以拨过来。

我听了大吃一惊。曾经是500强的BG公司怎么到了以日计数、傻等着银行贷款的地步？

我自己立即开始作价格预测，数据表出来后，我比汤姆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沉沦”的含义。我在财务部门帮助下完成了两份预测报告，一份是提价后的销售预期和收支状况，一份是维持原价的前景预测。两份预测对比鲜明。

当我把它们提交给吉姆时，尽量避免再看一遍“维持原价预测表”上那个鲜红的赤字。如再不涨价，并且放宽服务限制，BG公司一周要承担的财务损失至少是两到三百万美元。

吉姆瞥了一眼，嘟囔了一句：“真是举步维艰啊。”

吉姆和我一样，看到维持原价预测表上那个鲜红赤字的同时，也看到提价预测表上那个看不见的赤字－－BG公司声誉的赤字。

昨天的新闻报道说，联邦政府已强行禁止提升油价，稳定民心。9·11事件后的两三天，已有上万人住宿机场，无法回家。现在，曼哈顿下城的废墟上，一片狼藉，成千上万的志愿者正在奋力挖掘被埋葬的生灵。在这个非常时刻，任何涨价都会遭来全美国人民的唾骂。

危难之际，公司有道义责任维护BG的形象，如果贸然提价，可能带来短期业务，但也可能面临媒体的围攻，将BG公司带入绝境。

劳森、吉姆和公司其他副总裁们必须作出艰难的决定。我两眼期待地望着吉姆，欲言又止，内心的矛盾和痛苦，真是一言难尽。

吉姆说：“我马上去开会。你就守在我的办公室里，不要离开，我可能随时把你叫到劳森那里，听取你的意见。”他把文件放进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里，拍了拍，像是上战场似的说道：“做好各种准备。不论什么决定，原则是一样的。”

我知道，下级服从上级是美国公司最根本的原则。决策前，你尽可表达自己的主张和建议，甚至争论得面红耳赤，但一旦决定，即使违反你个人意愿，也必须尽心尽力执行，不得有任何抵触情绪。

吉姆走了，他将带回一个决定，一个决定公司命运的决定，一个决定每个员工命运的决定。看见他走出去的背影，我的心是那样的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