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尔尼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了尸体的伤口上,“这里有一个横向的切口,外科医生通常把这样的切口称为梅拉德切口。胃壁被一层一层切开,先是表皮,再是体表筋膜,然后是肌肉层,最后到达盆骨。”
“和斯特林一样。”摩尔说。
“是啊,和斯特林的差不多,不过也有一些区别。”
“区别在什么地方?”
“黛安娜·斯特林的伤口处有一些褶痕,反映出凶手作案时犹豫不决的心态。但在这具尸体上我们却看不到这种情况。你们看这块皮肤,切得多么娴熟,看不到任何褶痕。显然他已经驾轻就熟了。”蒂尔尼与摩尔对视了一眼,“看来这个凶手也在不断学习,技术见长。”
“这两件案子很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里佐利猜测道。
“这两个案子另外还有些相似点。看到平齐的伤口末端了吗?这说明刀锋是从右向左移动的,和斯特林的情况一样;造成这个伤口的是单刃刀片,这也和斯特林案中所用的凶器相同。”
“是同一把解剖刀吗?”
“应该是同一把。干净整齐的刀口表明刀锋根本没有走过曲线,受害者要么失去知觉,要么就是被捆得很紧,根本无法动弹。否则,受害人一动,刀的行进路线就会发生变化。”
巴里·弗罗斯特看上去好像马上要吐出来了,“哦,天哪,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当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受害人已经死了。”
“很抱歉,这可不是验尸时划下的刀痕。”蒂尔尼的双眼在医用口罩上方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这些血都是死前流出来的吗?”摩尔问。
“都是从盆腔中涌出来的,这就意味着她当时仍有心跳。凶手切完这条口子之后,她应该还活着。”
摩尔看着那满是伤痕的手腕,而在两只脚踝处也有类似的痕迹。另外,她的臀部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出血点。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埃伦娜·奥尔蒂斯也曾用力挣扎过。
“另外,还有证据表明她在切割时仍然活着。”蒂尔尼说,“托马斯,把你的手放进伤口,我想你会发现其中的秘密。”
摩尔不情愿地把带着手套的手探入伤口,经过几个小时的冷藏,尸体已经冰冷,这令他想起把手塞入火鸡肚子,除去其中的内脏时产生的感觉。他扬起手腕,指尖触碰到伤口边缘。这是一条直通女子身体最私密部位的通道,绝对称得上是一次赤裸裸的性侵犯。他不敢正视埃伦娜·奥尔蒂斯的脸,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安慰自己的道德良知,只有这样他才能全身心地感受那把肆虐于尸体上的冰冷刀片。
“子宫不见了。”摩尔惊愕地看着蒂尔尼。
蒂尔尼点点头:“是被摘除的。”
摩尔的手从尸体里缩回来,看着像血盆大口一样张开的伤口,心里一阵痛楚。接着,里佐利戴上手套,短小的指头迫不及待地向腹腔伸去。
“其他部位都没有被取走吗?”她问。
“只是拿走了子宫。”蒂尔尼回答,“肠子和膀胱都完好无损。”
“我现在碰到的是什么?左侧有一个很小的硬结。”她问。
“是伤口的缝合线,他用这根线绑住血管。”
里佐利惊讶地抬起了头。“这是外科手术中才会打的结吧?”
“这个结是不是用两根普通的肠线打的?” 摩尔小心翼翼地看着蒂尔尼,希望得到他的确认。
蒂尔尼点点头。“黛安娜·斯特林体内也有同样的缝合线。”
“两根肠线?”弗罗斯特低声问。他从桌子边后退了几步,站在房间一角,像是随时准备逃走一样。“听起来倒像是个商标名称。”
“那可不是什么商标名,”蒂尔尼说,“肠线是指用从牛或羊的肠子里提取出来的物质制成的外科手术用线。”
“那为什么称它为肠线呢?”里佐利问。
“这要追溯到中世纪了,当时,人们把肠线用在乐器上,那时的音乐家把他们的乐器称作器物,器物上的弦自然也就称为器物线了。随着岁月的变迁,这个单词逐渐演变成‘肠线’。在外科学上,这种缝线用于缝合深层组织,身体最终能将其分解并逐渐吸收。”
“那么凶手是从哪里弄来这种肠线的?”里佐利看着摩尔,“你有没有根据斯特林尸体中的肠线寻找过它的源头?”
“确定确切的源头几乎是不可能的,” 摩尔说,“许多公司都在生产肠线,其中绝大多数分布在亚洲,一些国外医院还在使用这种肠线。”
“仅仅是国外的医院吗?”
“是的,在国内已经有了更好的替代品,肠线没有合成纤维那么坚韧。不过,据我估计,国内现在仍然有许多外科医生在使用这种肠线。” 蒂尔尼答道。
“那凶手为什么要用它呢?”
“为了显示他的专业水平,为了延长流血时间而享受整个过程。我们的对手是个头脑清晰、心思缜密的家伙。”
里佐利把手从伤口中抽了出来,掌中掬着一颗像珊瑚珠一样的小血块。“多么深厚的功夫啊,我们对付的恐怕是一个医生或屠夫吧?”
“他显然精通解剖学。”蒂尔尼说,“我敢肯定,他以前绝对做过类似的手术。”
摩尔后退了一步,他不敢想象埃伦娜·奥尔蒂斯经受过怎样的折磨,更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然而,血淋淋的尸体就横卧在他面前,空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工具与金属托盘碰撞发出的叮当声惊醒了摩尔。太平间助手把托盘递给蒂尔尼,准备在尸体上切一个Y字口。助手俯身向前探去,凝视着腹部上的伤口。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解地问,“摘掉她的子宫,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无从得知,”蒂尔尼说,“摘掉的子宫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