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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站在南端区的一条人行道上,这里离埃伦娜·奥尔蒂斯遇害的公寓并不远。此处曾充斥着令人生厌的公寓,一条铁路把这儿和波士顿繁华的北半部隔开,所以这里的街道显得十分破败,异常冷清。但一个发展中的城市就像一头到处觅食的野兽,总是在寻找新的地盘,铁路对那些具有发展思维的开发者根本无法成为屏障。新一代的波士顿市民发现了南端区的特殊价值,旧的公寓楼逐渐被崭新的单元住宅所替代。
埃伦娜·奥尔蒂斯就住在这样一栋住宅楼里,虽然二楼房间的视野并不是很好——她的窗户正对着一家自助洗衣店,但住宅楼却提供了波士顿城区少有的附属设施:楼边的一条小巷正好可充当露天停车场。
摩尔一边沿着小巷步行,一边抬头细看楼上单元房的窗户,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正从窗户中俯视他。但没有任何东西在窗户玻璃的背后移动。他已经走访过所有面对这条小巷的住户了,没人提供有用的线索。
他在埃伦娜·奥尔蒂斯浴室窗户的正下方停住了脚步,抬头凝视着通往她浴室窗户的防火梯。现在梯子已经被拉了回去,收在住宅楼的顶层。在埃伦娜·奥尔蒂斯遇害的那个夜晚,一位租客的小车正好停在这个防火梯的正下方,后来警方在这辆车的顶部发现了一个四十一码的鞋印,看来凶手把这辆小车当作垫脚石爬上了消防梯。
现在,浴室的窗户是关着的,据说发生凶案的那个夜晚这扇窗户并没有被关上。
他离开了小巷,绕到住宅楼的入口处,信步走了进去。
警方在埃伦娜·奥尔蒂斯的家门口围了一圈警用胶带。他打开门,在手掌上抹了一点防污染的指纹粉,然后走进公寓。
起居室的摆设跟前天他和里佐利来时见到的一样。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平静的氛围中暗流涌动——里佐利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奥尔蒂斯的案子一开始是由里佐利负责的,但她觉得不安全,总觉得有人在挑战她的权威,眼前出现的这位年长的男警官就更是如此了。他们现在同属一个小组,组里一共有五位探员。摩尔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闯入里佐利私人空间的入侵者,因此他尽量谨慎地使用一些外交术语来表达自己的看法。他不希望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虽然这场战争可能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昨天他曾准备集中精神勘察犯罪现场,但里佐利却始终干扰着他的注意力。
现在,他终于可以对埃伦娜·奥尔蒂斯死去的房间进行一次仔细的勘察了。他在客厅里看见柳条编制的咖啡桌旁摆放着一些并不配套的家具,角落里放着一部台式电脑,米黄色的地毯上绣着粉红色的花朵以及缠绕其间的藤蔓。凶案发生后,里佐利就要求探员不要移动屋里的东西,因此一切都维持着原样。天色已经全黑了,但摩尔没有开灯。他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甚至连头都没动过一下,等待房间重归沉寂。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勘察这个犯罪现场,也是第一次在没有声响、没有同事和围观者的干扰下站在死者的房间里。进入房间时,这里的空气分子因为他的闯入而四处飘散,现在又慢慢地停顿下来。他希望这间屋子能告诉他真相。
令人失望的是,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既没有邪恶的气息,也没有令人恐惧的战栗感。
疑犯并不是从房门进来的,也没有在客厅里徜徉过。他把所有的时间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卧室里。
摩尔慢慢走过小厨房,进入走廊。他觉得自己后颈的头发突然都竖了起来。他在第一扇门口停下脚步。这里是浴室。他随手打开了浴室里的灯。
周四的夜晚十分炎热。城市里的每一扇窗户都开着,人们热得不愿错过每一缕飘荡的微风和每一丝清凉的空气。你身着一袭黑衣,大汗淋漓地蜷缩在消防梯上,向浴室里窥探。周围静得没有一点声响,女人正在卧室熟睡。她必须每天早起去花店上班,此时她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最不容易被人吵醒。
当你撬开窗棂的时候,她听不见油灰刀发出的刮擦声。
摩尔看着墙上饰有红色蔷薇花蕾的壁纸,男人通常是不会选择这种女性化的图案的。这里的主人分明是一位女性,浴室里弥漫着洗发液的草莓味,水槽下扔着丹碧斯月经棉条盒,橱柜里放满了化妆品。这是一个有着一对浅绿色眼眸的妙龄少女。
你爬进窗户,浅蓝色的衬衫被窗户框架勾掉了一些丝线,因此从窗框上验出了聚酯的成分。你那四十一码的运动鞋印留在了白色的亚麻地毯上,在你留下的鞋印上找到了一些沙粒和石膏晶体,波士顿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这种混合物。
也许你会停下脚步,在黑暗中凝神静听,呼吸着陌生女人散发出的芬芳气息。也许你不会浪费时间,径直走向目标
你的猎物正在卧室里沉睡。
当摩尔随着入侵者的脚步走进卧室时,空气似乎比刚才更凝重、更令人作呕。这种气味远非邪恶二字所能形容。
摩尔走到卧室门口,脑后的头发已经全都竖了起来。即便他知道会在卧室里看到什么,即便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当他打开灯的时候,恐惧却再一次向他袭来,就像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房间时一样。
房间里的血迹已经留在这里两天了,清理房间的人还没有来过。但即使他们用上清洁剂、蒸汽清洁器和罐装白漆,也不能彻底抹去这里发生的一切,因为这里的空气已经永久地烙下了恐怖的痕迹。
你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窗帘很薄,只是单层的印花棉布。街灯散发的光芒透过窗帘落在床上,落在熟睡女人的身上。你必须逗留一会儿,仔细研究一下这个女人,精神亢奋地考虑下一步的计划。这对你来说是一种享受,对吧?你越来越激动,血管像吸食了毒品一样悸动起来,它唤醒了你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最终每一根手指都充满期待地颤抖起来。
埃伦娜·奥尔蒂斯没有时间尖叫,抑或发出过叫声,但没人听见。隔壁的那户人家没有听见,楼下的那对夫妇也没有听见。
这个入侵者携带着一卷强力胶带、一块在氯仿里浸泡过的抹布以及一套标准的外科手术工具。他为此次行动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对埃伦娜·奥尔蒂斯的折磨大约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埃伦娜·奥尔蒂斯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有意识的,因为她的手腕和踝关节上的皮肤被磨破了,这说明她曾经做过挣扎。在恐慌和痛苦中,她小便失禁了,尿液浸湿了床垫,与鲜血混在了一起。手术做得极为成功,他有足够的时间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只要一样东西。
他没有强奸她,也许他根本没有能力强奸女人。
当他完成这个可怕的切除手术以后,奥尔蒂斯仍然活着。盆骨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心脏也还在跳动着。这能持续多久呢?蒂尔尼医生猜测至少还能活半个小时。对埃伦娜·奥尔蒂斯来说,这三十分钟的痛苦煎熬比身处地狱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