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部分(14)

悉尼:一个作家的返乡之旅 作者:(澳)彼得·凯瑞


从跟他有联系的这些人来看,很清楚他不是什么制砖大师,说他适合制砖头,如同说棕榈的木头同样可以造房子一样。     

不是他建了第一幢政府房屋吗?

那个建筑不是差一点倒下来,砸在布莱总督的头上吗?

哈,那都是在艰难时期的事。

那段时间是很艰难,制砖是殖民地最艰苦的工作,用大车送砖头简直就是极端的惩罚。没有马,也没有牛,只有三辆大车,十二个流放犯像马一样套着挽具,拉着四分之三吨重的车。

他们也烧制屋顶的瓦片,不管书上是怎么记载的,总之没有制砖大师监督整个流程,瓦片上有很多孔,会渗水,当下雨时瓦片吸足了雨水后,屋顶自然就塌下来了,情况大致如此。士兵们都住在泥浆和合欢树建成的棚屋里。菲利普宏伟规划之后的两年里,民房和公共建筑四处开花,什么规划都没有。

在悉尼历史上的一段时期,这个结果好像也并不是很讨厌。特罗洛普在一个多世纪后说,它不是平行四边形,也不是长方形。

人们在城里走,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街道并排延伸,有时还聚于一点,有时向里凹陷,有时向外凸出,迂回曲折,错综复杂。

“悉尼”的大部分是在艰难的定居时期的前期在菲利普的治理之下形成的,不仅城镇的规划是随意的,就连居民的个性也是如此。在这个时期,有很多事例可以解释人们当时的心态,那就是我们有持久的平均主义,我们与当局有复杂的关系,我们还有一种信念,即政府应该照顾好它的人民。士兵和流放犯一起在挨饿,这一点像是在用火铸造了我们,就此而言,不管我们的城市是诞生在何种不祥的征兆之下,我们都是幸运的。

但是现代中央商务区的真正本质,它那怪异但不讨人喜欢的机会主义审美标准,更多地要归功于一种力量,在阿瑟·菲利普总督扬帆回国之前,这种力量一直无法展示出来。

在菲利普留下的殖民地上,流放犯的劳动是“为公众谋福利”,这是一种强有力的家长制的社会经济,历史学家埃利斯把它风趣地描述为“社会主义的”。

在随后的两年里,大家在等待下一位海军人士来继任总督这一职位,殖民地由军官格罗斯和约翰·斯顿暂时管理。格罗斯温和地宣布自己没有管理才能,让约翰·麦克阿瑟代表他履行这一权力。结果,当亨特总督最终于1795年9月到任时,他发现的是一个完全澳大利亚式的资本主义在运作。

格罗斯之前毫不犹豫地听从了麦克阿瑟的建议,已经把大片的土地慷慨地分给了他的下属。亨特惊奇地写道:每个军官大约开垦了一百英亩的土地,土地上还有牲畜和其他产物,今年最贫瘠的土地每英亩也能有一二百磅的小麦或其他作物入库。

士兵们不仅转变成了农夫,他们还变成了商人。麦克阿瑟的妻子欢快地描述道:殖民地的这些军官,有几个在英格兰拥有财产或是银行存款,他们联合起来,从各处采购殖民地所缺乏的货物,装船运来。他们选出两三个人,负责销售这些货物,所得利益按他们所出的资金比例分配。

她没有说到的是,这些货物几乎总是朗姆酒,殖民地的军方就像毒犯一样采购朗姆酒,然后销售给普通士兵、被释放的流放犯、有一定自由时间的流放犯等人。实际上可以卖给任何人,只要他是为薪酬而劳作,又不接受其他货币,只要朗姆酒。事实证明这比任何数目的鞭打都有效,更能诱导他们卖力干活。

最初,亨特宣称这种奇特的私有企业形式是“一种巨大的成功”,但三年后,当与独掌大权的麦克阿瑟冲突不断时,他发现很难向伦敦解释诸如“朗姆酒公司”一类的事情是如何形成的。他写信给殖民部秘书说,军官们包租了“大不列颠号”,进口了大量的烈酒,与定居者和当地更卑微的人们从事贸易交往,此事的影响估计要很久才会显现。

而此人,亨特抱怨说,此人(麦克阿瑟)热烈拥护这种秩序和管理方式,其实在这些殖民地交易中,他参与的最为广泛。这种不幸的体系,抛弃了正常的社会礼仪和准则,是我们一切不幸和损失的根源。

约翰·麦克阿瑟无比凶猛,但也很聪明,如果说他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角色,亨特也是如此。他们就像是同一斗牛场的两头公牛,最后麦克阿瑟获胜,亨特被召回国。随后到来的是金总督。他是国王和议会的代表,但此时的麦克阿瑟就像是早期的鲁珀特·默多克或者是凯瑞·派克一样,名义上殖民地不是由他负责,实际上却大权在握。

当金总督和麦克阿瑟合不来时,他同样也被打发回国。

1806年布莱接任金成为新总督,他刚经历了“邦梯号”战舰士兵哗变这一耻辱。按照我们的想象他应该觉得有点抬不起头来,但他自己却没这种感觉。像麦克阿瑟一样,他没有太多时间慢慢琢磨权力,而且这些权力离他也很遥远,他就是这片殖民地上的法律,如同他以前是那艘战舰上的法律一样。

先生,我和这些羊有什么关系?他责问麦克阿瑟,而麦克阿瑟试图建立的产业,正是那个后来成为澳大利亚最重要的产业。我和你的那些牛有什么关系?你想拥有大家前所未闻的这些羊群和牛群吗?绝对不行。先生,对你平常所关注的事情,我已早有耳闻了。

布莱有理由对麦克阿瑟大发雷霆吗?他发现大家都变得富有,拥有大片的土地,还有流放犯的无偿劳动,但同时他也观察到:公共建筑破败不堪,急待修缮,粮仓连连漏雨,政府建筑年久失修,已不宜使用,镇上的建筑长年无人打理,悉尼和帕拉玛塔河的要塞和教堂只修建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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