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化点头道:“女真个个能上马飞腾,箭发如雨,却饱受他人的欺凌,错在部落林立,互相战杀,强凌弱,众暴寡,甚至骨肉相残,正好给人个个击破。若要成就一番功业,第一步必先稳定自己,安内才能攘外呀!常言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努尔哈赤听得雄心大起,拊掌赞道:“先生说得极妙!若不能统一女真,想要不受他人欺凌实在难上加难,自然改变不了做奴才的命运。我若统领女真定要教人们相互友爱,老少病弱不受欺辱。”
“能有这个心,便是女真人的福气了。”
张一化微微颔首,随即面带忧色道,“能世袭此职,算是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可喜可贺,但也可忧可畏呀!建州卫都督佥事,不管是实职还是虚衔,毕竟是朝廷敕封,建州各部对此垂涎的不在少数。你骤然之间得此重任,定会有人不服,虎视眈眈,必欲取你而代之,不可不防!”
最小的扈尔汉叫道:“哪个胆敢痴心妄想,我就拧下他的脑袋做尿壶用。”
“他们人多势众,到时吃亏的怕是我们。”
张一化重重吐出一口长气。
努尔哈赤沉思道:“我们回去尽快整顿人马,早做准备。”
众人一边商量如何招兵买马,一边谈论各自的见闻,说笑着回到了赫图阿拉。努尔哈赤将礼敦、额尔衮、界堪、塔察篇古四位叔伯和弟弟舒尔哈齐等人请到家里,将皇帝封职的敕书给众人看了,并将京城见闻大略说了一遍。额亦都等人也见过了嫂子和侄女侄子。
努尔哈赤被封作建州卫都督佥事的消息传得极快,一些远方的亲戚也赶来观瞧敕书,努尔哈赤不胜其烦,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急需笼络人心,因此强自隐忍,不敢露出一丝不悦之色。将近黄昏,送走了一拨客人,正要逗弄儿女嬉闹,贴身侍卫帕海进来禀报:“龙敦老爷求见。”
努尔哈赤的曾祖父福满共有六个儿子,即长子德世库,次子刘阐,三子索长阿,四子觉昌安,五子包朗阿,六子宝实。后世称他们为“宁古塔六贝勒”,也称清前六祖。六人之间并不和睦,常有纷争。龙敦是三爷索长阿的第四子,是努尔哈赤的堂叔,住在离赫图阿拉十几里远的城寨。龙敦人品虽有些龌龊,又因上代人的恩怨,平日里极少走动,没有多少亲情,但毕竟属于长辈,努尔哈赤不好怠慢,迎了出来,在院中相见。龙敦摇摆着矮胖身子,进屋便大声说道:“哎呀!大侄子,给你贺喜了!听说你给皇帝亲口封了官,叔叔好生欢喜,快将敕书拿给我看。”
他摸着胡子,接过敕书仔细端详片刻,细小的眼睛不停地眨动,嘴里啧啧有声,夸奖道:“皇帝金口玉言,当真非同小可!这敕书可是做官的凭证,小心收好了,以免丢失损坏了,皇帝即便不会追究,有些宵小之徒不承认你为首领,岂不糟糕,白费了许多的心血!”
努尔哈赤听得不是滋味,却又不便发作,冷冷地说:“侄儿做这建州都督,有皇帝的旨意,哪个胆敢不从?”
“那倒也是,不过你阿玛刚刚故去,朝廷准你继承这个位子,这山高皇帝远的,难保有人不听招呼。”
龙敦嘴上兀自喋喋不休。
努尔哈赤默然无语,见龙敦讪笑着走了,他再也没有逗弄孩子的心情,命人将儿女带下去看管,独自出了一会儿神,便要去看望张一化,回来这几日一直忙着应酬宗族的事务,害怕手下人照顾不周,冷落了他。还未起身,却见兄弟舒尔哈齐闪身进来,问道:“刚才龙敦所说,我隐在窗户后面,听得清清楚楚。他说话阴阳怪气,哥哥可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
“弦外之音?”
“自从阿玛死在古勒城,哥哥又出了京城,龙敦四处走动,邀买人心,散布流言,说朝廷要另立建州之主。听说他还常与图伦城主尼堪外兰、萨尔浒城主诺米纳及其弟奈喀达往来,此人心怀鬼胎,哥哥要多加小心,夜里多增派些侍卫,轮流当值,以防不测。”
努尔哈赤心头一热,与二弟患难相依多年,知道他对自己情意极是深厚,轻轻拍着他的手臂说:“你也忒小心了,放心去吧!有帕海与洛汉轮流巡守,周围又有那五个结拜的兄弟护卫,不会出什么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