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诺拉o克莱格霍恩穿得太过庄重了,加布里埃尔o洛马斯也一样,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穿着晚宴礼服的男士。但是对于加布里埃尔,大家知道那种奇特的剪裁是有意的。很显然,尽管--或者是因为--莫里斯极其喜爱极右托利党人,但他喜欢加布里埃尔。也许他与他的大多数学生不同。有时在菲莉帕看来,加布里埃尔对莫里斯太感兴趣了。她正是从加布里埃尔那里知道了大部分关于海伦娜o帕尔弗里的事情。既然她几乎能记起任何她真正感兴趣的谈话,她便几乎完全记得谈话的一个片段。
"你爸爸和所有富有的社会学家一样,他身上有保守的东西,他正在尽力压制着。"
她当时回答说:"我不认为可以称莫里斯为富有的社会学家。你不要被我们的生活方式误导了。他从他的第一个妻子那里继承了这所房子以及大部分家具和绘画。从社会党人的角度看,莫里斯的背景是完全值得尊敬的。父亲是个邮局的监管员,在单位里很有影响。莫里斯从没有反抗,只是遵从。"
"他娶了个伯爵的女儿。我不认为那是遵从。当然,那是一个古怪的伯爵,在某种程度上,对他的阶层来说,让人难堪,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血缘,也没有维多利亚时期的那种猜测。而且,认识海伦娜
的人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会结婚,直到七个月后她生下一个孩子。
只有七个月的早产儿,却有八磅半重。"
"加布里埃尔,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小时候爱听闲言碎语时听来的。夏日里长长的下午,在肯辛顿街,听奶妈和她的密友谈的。萨拉--简直穿得太过庄重,坐在巨大的破旧的家庭婴儿车里,我在旁边快步走着。天哪,在朗德庞德周围散步简直无聊得令人窒息!要知道感激,你这个享有特权的浑蛋,就是缺乏这些。"
现在,他们开始吃菊芋了。加布里埃尔正恭顺地听着莫里斯的嘲讽,假装相信最近一次由青年社会学家组织的劳动党政治节目受到托利党的抵制。
"尽管我认为这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改变,但他们也太没有规矩了。如果是想要吓唬我们,我想,他们太过分了。确实,甚至年轻的同志也并没有装腔作势地认为将虚伪的哲学、等级仇恨和假经济理论结合起来是可笑的。他们到底是在哪里找到那些完全没有吸引力的演员的呢?很显然,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堕落了。我想,没有任何研究在检验粉刺和左翼观点之间的关联。也许,对你们研究生来说,这是个很有趣的项目吧,先生?"
诺拉o克莱格霍恩诧异地说:"但是我想那应该是个劳动节目。"
她的丈夫笑着说:"莫里斯,你最好能限制一下年轻的先生,一直到选举之后。"
政治讨论一直进行着,和往常一样不可避免。菲莉帕想,莫里斯和哈里o克莱格霍恩之间的谈话很少有值得记住的东西,通常不是重述他们以前在电视节目中的相遇,就是为下一次电视节目做准备。她不再注意听这些她以前就常常听到的争论,而是瞥了一眼桌子对面的希尔达。
甚至从青春初期开始,菲莉帕对她养母的态度就是想要改变她,促使她进步,改头换面,好像她是一件暗淡但仍然耐用的冬衣。在想象中,她还替她化了妆,好像通过选择合适的颜色,那张脸就能变得清晰,不再显得苍白而模糊。这样就可以让莫里斯看到一个改观了的妻子,带着他的赞美出现在他面前,等着他的赞赏--就像一个老鸨,她觉得这几乎是可耻的。即使现在,她看着她的养母,还是止不住在头脑里改变着她的发型,她的衣服。大约一年前,希尔达需要一件新的晚礼服,她曾迟疑地向菲莉帕建议,她们应该一起去买。可能这个邀请使她想起了妈妈和女儿的那种理想化的关系。一次女人们的旅行,有点无聊,带点阴谋。但是却没有成功。希尔达憎恨所有的商店,但不包括那些出售食物的。她总是在遇到更时髦的顾客时觉得难堪,被太多的选择搞得晕头转向,对服务员过分尊敬,不好意思脱掉衣服。菲莉帕很绝望地带着她,去了最后一家商店,那里有一间很大的公共试衣间。她很想知道,那个身体里究竟有什么样的抑制因素,使希尔达绝望地蜷缩到一个角落里,可笑地、过分正经地试图在外衣的遮掩下脱下衣服,而她周围的那些女孩和女人却毫不在意地脱得只剩下内衣内裤。菲莉帕到处乱翻,绝望地在挂衣杆上搜寻着。没有哪件衣服适合希尔达。也没有什么衣服会适合她,原因在于她穿任何衣服都没有自信,没有乐趣,仿佛一个沉默的没有怨言的受害者为了某个晚宴而牺牲自己,装扮自己。最后,她们买了她现在正穿着的黑色的羊毛裙,上面穿着一件装饰过多、裁剪拙劣的短上衣。那是她们最后一次一起出门,也是唯一的一次,她试着做一个女儿。她告诉自己,她很高兴不需要再试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