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我完全赞同你所说的。这里面有个层次的问题。我不可能逃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坚持保留我在银行的职位,地位,不到最后一秒决不撒手。在职场中丧失地位并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最在意的是在妻子面前和在家庭中的地位。在挚友们面前的地位次之,因为不管我怎样,他们还会是我的朋友。然后在意的是同事,最后是客户。这个层次在我眼中异常清晰。就像不想让妻子失望一样,我不想辜负在新加坡的高层管理者们的期望。他们都是大好人,他们为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我觉得如果让他们发现了我所做的一切,简直就是恩将仇报。工作时我曾试图回报他们的信任,但未能如愿——这没法说清。他们比我地位高,他们的成就也是我的梦想。我过于自负,以至于身处困境还不愿求助。到管理总监面前,花片刻时间坦白我所编造的谎言——这一步我无法迈出。我不敢面对他,承认我在他们眼中的那些业绩不过是谎言,也不愿低声下气地向别人求援。那实际上是我当时所犯的最大错误。现在,我对此有清醒的认识。如今,如果我对某事束手无策或遇到麻烦,我会向别人求援。这就是我的重要变化。
伊凡:大多数人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自我意识慢慢变弱。年轻人在自立的过程中,更易受到地位需求的驱使。你的年轻气盛与拿别人万金赌博的荒唐行为恰恰结合到了一起。
尼克:说我年轻气盛,我没异议,但关于赌博那点,我不同意。在银行交易中,拿别人的钱下注是合法的。这历来是市场的正常功能。我从未想过一旦出错,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后果,更没有想过会让银行崩溃。如果之前有流氓交易的前车之鉴,对其后果的了解一定会在很大程度上阻止我做出灾难性的决定。我的经历为想进入金融界的人敲响了警钟。我也知道会有严重的损失,但后果的戏剧性让我和所有人一样瞠目结舌。虽然这样说于事无补。回顾过去,我看到在家和学校,我对地位的需求都得到了满足。在学前部、小学初中部时成绩优良。18岁时,我母亲督促我去找份好工作,并协助我应聘卡兹银行的工作岗位。毕业后,我一帆风顺。20岁时,我进入摩根斯坦利,年薪两万英镑——相对于我那些在沃特福德的朋友们来说,这样的收入颇为丰厚。随后,我购置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套公寓。我有了地位!奇怪的是,从一开始工作,我的生活就分为两个部分。一方面,我扮演着职场上的角色,另一方面,我扮演着家庭和娱乐社交圈里的角色。这两个角色被我截然分开。在某种程度上,这使得我在业界有上佳表现。我可以专注于我所做的事,因为这两个角色互不干扰。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开始角色扮演了。来自于工薪家庭,却进入了中产阶级学校,为了与同学融合,我演得像是生于中产之家。随后,进入商业银行界,我同样进行了一定的角色扮演。我不见得喜欢和我共事的同僚,但我喜欢这份工作。它让我兴奋无比,大展拳脚,它不会让我感到任何束缚。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但我相信某些工作可能会让你遭遇发展的“瓶颈”,从而变成一份苦差。那一定会给人带来压力。不过,我从未有过那种感觉。
伊凡:能够自由发挥的确能使人充满活力,体会到生存的意义。但是,即便是最普通的工作,只要你专注地去做,也会带给你这样的感觉,特别是当你所做的事情得到他人的认同时,更是如此。
尼克:的确。我无意轻视其他的工作,但我相信本书的很多读者都会遭遇职场“瓶颈”,患上“职业倦怠症”。那是因为他们的工作不能给他们施展拳脚空间。应该有办法让他们重新审视自己在组织中的角色,并让他们的地位需求得到满足。
伊凡:你所言极是。很多人的精神健康问题都源于此:如果人的大脑不充分地开动起来,就会退化。
尼克:我想,他们是由于不能自由发挥,而感到压力。我在职场上频频更换工作。每当我所做的事情变成了重复劳动,变得俗不可耐或缺乏挑战性的时候,我就不得不跳槽了。没几年,卡兹和摩根斯坦利的工作就变得不再有挑战性了。我要的再也不是它们所能给的。也算它们幸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