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是的,据她所知,我非常成功。我们过着优越的生活。虽然那不像电影里或某些媒体报道的那样奢华,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为自己能够提供这样的生活感到高兴。我们至少每个月度一次假,有时更频繁,我借此逃避现实,但这可能更加确立了我成功者的形象。我更希望给予亲近的人一些东西,而不是独自享受。我希望妻子和家人享受在先。如果我有钱的话,我会买一些东西送给特别的人,如果他们需要。我认为,这也和我的童年有关。母亲总是努力工作,拼命挣钱。但她却从来不把钱花在自己身上。我们都会参加学校的旅游,尽管我们负担不起家庭度假的费用。我们从未出过国。这些影响一直延续到现在。我现在更加喜欢付出和给予,然而以前我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兄弟姐妹们为他们孩子所作的一切也体现出这样的特点——他们对孩子全力付出。从新加坡回来重新开始的生活,最让我沮丧的事就是周一早晨醒来时,意识到我花了多少钱,这让我感到无比空虚。我原本很容易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整夜狂欢,过着边缘化的生活,最后沦落到贫民窟。这种空虚的感觉让我停止了这一切。
伊凡:我想很多人都会如此。他们为了自己在乎的人——特别是孩子——做出牺牲,忽略自己的享乐。你可以在一个真正的领袖身上看到这样的品质。一个好将军会在自己吃上饭以前,让自己的士兵都吃饱。称职的父母也会这么对待孩子。
尼克:我相信,我会这样对待麦肯西、克瑞斯提和艾利克斯。丽奥娜可能会说我已经做到了,但我在职场上从来不是一个好“将军”。我为手下人做我力所能及的一切,为他们争取最高的薪水、奖金和最好的医疗保险,但我和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区别,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们都是朋友,我们之间不是经理与雇员或将军与士兵的关系。在新加坡其间,就是这样的关系引发了麻烦。
伊凡:被关押在德国之初,你和莉萨的关系如何?
尼克:莉萨曾每周探监一次。我们有45分钟到1个钟头的时间交流。她常常写信;而我每天都写。在德国时,我寄信的数量不受限制。探监结束后,我们都会泪水涟涟,情意绵绵。但是,我无法让自己相信莉萨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我们会共度苦难,一直相守。让人家将生活停滞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强人所难。在我印象中只有我得病才是巩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理解那一点让我着实害怕,我怎能将己所不欲施与人呢?虽然我能接受她所做的任何选择,但我还是身陷绝望的泥沼。我深知我们的关系无法维持到刑期结束,这让我流了很多泪。但她一直咬定说会等我。然而,人心善变,她改变了主意。我被捕后没多久,她就开始和她的现任丈夫会面了。
伊凡:但你并不知情?
尼克:我不知道。在我将接受宣判的前一周,她还来探望我,但在宣判当天,她却和我们的一个印尼朋友一起消失了。之后,我和她进行了简短的交谈,但下一次探望被安排在三个月后。尽管她将在泰国的休假延长了七到十天,她还是没有回来看望我。这传达给我的信息含混不清而令人不安。当我不再收到莉萨的来信时,我自己打自己。她的妈妈会写信给我,可是她的信并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我每天被关押23个小时,天天都如法兰克福监狱的星期天。牢房里总是还有另外两个人,不过他们只会说一点点英语,所以我们很少交谈。我感到极度的孤独,尽管总是有人和我关在一起。当时,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想莉萨。我需要向人倾诉,但没人来聆听。写日记可以暂时性地驱散心魔,可总有些时候,我渴望交流,我不得不尽力压抑这种需要。我处在自己深恶痛绝的那种无力的疲软状态中,我无法思考,因为没有任何确定的东西可以把握。我的想法时而乐观积极,时而悲观绝望。没有任何事是确定的。我会抓住莉萨说过的只言片语,试着揣摩其弦外之音。我有时从她妈妈的来信中读到一些好消息,但又从朋友的信中得知朋友打电话给莉萨,可她却不接电话。一切都充满矛盾。还有人来信说,她不在她应该住的地方,可能已经搬家了。我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这让我陷入迷茫,倍感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