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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围杀叉角羚(2)

小大人 作者:(美)托马斯·伯杰


第二天早上,“老棚皮”从小帐篷里钻了出来。他的样子与平日不大一样:无论他的目光转到哪个方向,眼睛似乎总是看着几英里之外的地方。他手里拿着两根黑色长竿,每根的顶端都装着箍子,饰有知更鸟的羽毛。他走到开阔地的时候,全营地的人都排成一串,跟在后面——男人,女人,孩子和狗。我听说羚羊的事是在我们头一天在野牛坑遇到一小群羚羊的时候。他们告诉我:那种动物能够在一分钟之内跑出一英里,而且会随风转向。

这种善跑的动物有一个不利于旧日里生存的毛病:爱管闲事。给一只羚羊看一个扇动的东西,它就会抵挡不住诱惑,凑上前来。这就是“老棚皮”拿着的那两根带风轮的长竿的实际作用。沙伊安人管那种长竿叫羚羊箭,比起装上铁箭头还要致命,因为这种长竿会使那易受惊吓的动物十分好奇,要凑到近处窥视,这样它和它的群体就是自寻死路。承认了这一点,还有许多围猎时的别的做法,除了将其看成魔法,就找不到其他解释了。

我估摸,我们在大草原上走出了三英里的路程——除去一个年老体衰的老妇人和一个正在发脾气的勇士之外,全部人马都上阵了。在一处开阔地的某一点,我们停下了脚步,“老棚皮”就地安顿下来。他没有戴他的高顶礼帽,而是在头发里插进两根鹰羽。这时,未婚的女子都来到他的面前。他挥舞着羚羊箭,挑出了两个最壮的姑娘,指引她们坐到他身边来。一个姑娘的身形是普通的偏胖,另一个则相当丰满,要仔细看才能辨清她的五官,她的眼睛就像两粒种子。

他们的主意是,选出更胖的那个姑娘,以此捕杀肥羚羊。

那些还有马的勇士这时下了马,我们其余的人在酋长和胖胖的姑娘的两侧排开,形成以他们为中心的半圆。另两个瘦些的姑娘,突然从“老棚皮”手里抓过羚羊箭,从他身边分头跑出去,形成了“V”字形的路线。马上的勇士随即出发,领头的两个追上那两个姑娘,夺过魔杖,一边举着知更鸟的羽毛在上面飞舞的小风轮,一边继续沿着两条叉开的路线向前骑行。这时,在骑手前方大约四分之一英里远的一带小丘处,恰好在由“老棚皮”所在的位置斜刺里跑出去的两队人马的正中,有一只单独的羚羊进入视线。吃草时的羚羊和人一样,也会派出前哨。担任前哨的羚羊像挥信号旗似的竖起白色的尾巴,给羊群发出信号。你觉得,一个叉角羚哨兵看到二十个沙伊安人从两翼飞驰而至,大草原的中间还有围着一个老印第安人和两个壮实女子的一群人,会怎么办呢?

嘿,那只担任哨兵的叉角羚死死地瞪着一双眼睛,你简直会以为它的两只耳朵会从它的头上射出来呢。这时,骑手们已经到达它的两侧。它左顾右盼,但两边相等的力量逼迫它把注意力转回到中间。即使从远处你也可以看到,它处在莫名其妙之中,黄色的双颊和黑色的鼻吻虽然呆滞未动,但腰胯已经颤抖了。

“老棚皮”裹着红色的毯子,纹丝不动,头上两根鹰羽的白色尖端在和风中微颤。两个胖胖的姑娘也如土丘般一动不动,就连那群狗也没有一条做出哪怕是吐吐舌头的动作,它们也是沙伊安啊。

那只前哨羊继续向前走,四只轻巧的蹄子像是各迈各的步,颈上的带状白毛蓬起来,如同围脖。在它身后的小丘上,出现了一排小犄角,最后终于露出了棕黄色的小脑袋,朝我们这里盯着。最前面的两名骑手已经到达小丘,兜过头来,把口袋形的队伍拉得更宽,袋口正对着坐在远处后边的“老棚皮”和他围成半月形的群落。骑手们的数量勉强可以让他们围在两侧连成一线,每两个印第安人之间的空隙足以让整群羚羊跑掉,可是那些中了魔法的动物却无意外逃。

在小丘的坡下是那只前哨羊;它身后的地平线上全是羊群,还有更多的羚羊不断涌来。那只前哨羊又前进了一百码,羊群依旧不见尾。由前哨羊带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羊群,直奔“老棚皮”而来。沙伊安人和羊群和着由老酋长掌控的庄严节拍行动。我猜想,大概是天神谱写了那段音乐。你要是不喜欢这样的说法,你就得另辟蹊径解释,何以上千头羚羊要奔向毁灭;再说,“老棚皮” 怎么会知道这群羚羊要跑到这地方来呢?在他坐到草原上之前,可是连一根羚羊毛也没出现啊。

领头的两名骑手,手持带风轮的长竿,这时已经到了羊群的尾部,抄了它们的后路。两人穿插而过,跑回到“老棚皮”跟前,把魔杖交还给他。 这时,一根魔线紧紧绕住了羊群,酋长双手各执一杖,开始聚拢收紧。

他张开双臂,那整整的一大群羊开始奔跑,前头的在七十码开外,末尾的才刚刚越过小丘。大草原上足有三百码的纵深,腰腹相接地挤满了羊群。羊群的末尾大约占满了草原从西到东的宽度:那是一个巨大的由真正的羚羊组成的汹涌前进的楔形队伍。我们这些人此刻行动了起来,呈半月角状的行列伸展开去,“V” 字形的底角变成了“U”字形的圆形底部。羚羊群直奔由沙伊安人——男人、女人、儿童——组成的活动畜栏,这道人墙由于每人都张开了毯子,腿间又有狗,围得严严实实。

我处于人墙左翼的中间,尽量睁大眼睛看着那只前哨羊。它跑得飞快,像是有跑得更快的动物在追赶。不久,所有的羚羊就都陷在数不清的羊腿的搅动和扬起的尘土当中,看不清了。酋长在头羊接近人网时,挥起他的风轮。羊群左冲右突,但哪里都是沙伊安人组成的樊篱。他把魔杖挥了两下,头羊服从指挥,喷着响鼻,四蹄困住,跪了下去,对紧跟上来的羊群形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

羊群就在我眼前挤成一堆,接下来就是一个绝望的羊羊相撞、头角相抵、肚皮相碰的场面,有些干脆被踩倒在地。我们这时聚拢了队伍,骑士们完成了大包围圈,每个人都手握棍棒、小斧,或者只是一块大石头。由于圈子太紧,没有人使用弹射武器。我要说,我们花了整整一个小时不停地挥打,才把最后一批羚羊打死,有些羊是死于自己的挣扎。

“老棚皮”一直没有放下他的魔杖,而是不停地指点着,直到没有活的羚羊看着魔杖。那就是他的职责,他是不参与杀羊的。到那时为止,我在那个年龄还没有力气杀死哪怕是一只体弱的羚羊,只是竭力跟着起哄,一有机会,就用石头砸羚羊棕黄色的后胯。我可能在混乱之中误砸过“幼熊”一两次,因为他离我太近了。那小子想学一些壮汉的样儿,赤手空拳地攥着羊角,扭断一只羚羊的脖子。他没能做到,最后只好把他的小斧砍进羊的两耳之间,血从那只羊瞪着的眼睛里往外涌出,随后它便伸出舌头,蹬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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