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注意到了,在这篇叙述中,“老棚皮”出场的时候,像是个丑角。我要说,在白人跟前,他的确如此;而在沙伊安人中间,他却是个天才。正是他教会了我作为一个男孩在骑射这类身体技能之外应该懂得的一切。他的教授方法是讲故事。我记得他给我和其他孩子讲了上百个故事,有时候,大人也来听,因为大家都尊他为印第安的智慧长者,否则他是不会活到成熟的年龄的。
我准备给你们讲两个他讲过的故事。一个故事在我第一次参加盗马袭击时救了我一条命。另一个故事是他在和苏人1举行会议时讲的,可以给你一个较好的红种人和白种人之间的差别的概念,比起像我这样缺乏在两方面的生活经历的任何人所知的都要强。
自从我加入到沙伊安人中以来,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我应该快长到十三岁了。一天,我们男孩子正在玩打仗。到那个月,“幼熊”长得更高了,他射出一只秃头箭,射中了一个叫“红狗”的孩子的前额。由于他用力过大,“红狗”当时就浑身冰凉了。我相信,那支箭是射向我的,但我这个靶子总在动。这会儿,“老棚皮”恰好经过那儿,一个叫“双婴”的印第安人陪着他,那人周身赤裸,从头到脚涂得漆黑。他们是遵照某个誓言要去取一个敌人的头皮。
“双婴”走路的样子有些神情恍惚。“老棚皮”一看到“红狗”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马上俯身下去,说:“起来,吃吧!”那孩子当即醒来,酋长就打发他到“牛坑女”那里去吃东西,这样就可以治好一个印第安人的任何疾病。
“棚皮”2随后对“幼熊”说:“设法杀死朋友的人是一名勇敢的勇士。” “熊”3当即满面羞惭。
“老棚皮”把他的毯子铺到地上,我们都围着他坐下。他的辫子上缠着鼬鼠皮,脖子上裹着小围巾一类的东西,上面缀着白人带来玻璃饰物以前的旧日里用的珠子,那是用海贝的紫色部分做的。由于沙伊安人居住在内陆,那些珠子一定是经过了漫长时间的交易才到了这位酋长的手里,说不定是一百多年前由俄勒冈或者马萨诸塞沿海的野蛮人敲开蛤壳,吸掉里面黏糊糊的肉,再用石钻对贝壳进行加工,才做成精巧的饰物的。
酋长说:“我准备给你们讲一个热爱朋友的勇士的故事。事情发生在许多场雪以前,那时我还是个年轻人。那年头,你很少见到我们的人有枪,因为我们不大和白人做交易,而其他印第安人却有他们能够得到的火器。我们甚至连铁箭头都没有多少。作战时,我们就骑马冲到敌人近前,指望挨上一箭,以便得到那种铁箭头。”
他爽朗地笑着,拉起他的绑腿,给我们看他右小腿上的许多陈年伤疤。
“当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得到铁箭头。马嘛,我们通常到南方蛇人的土地上去,因为他们都善于骑马,而且有最好的马匹。据说,原因就在于他们和马交配,不过,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他说的是科曼奇人4,他们是全世界最出色的骑手,别的印第安人没法和他们相比。至于他们是不是和母马交配,我只知道一个事实:他们像骑马一样跨到他们的女人身上,从后面干事,还一边嘶叫着,喷着响鼻。他们全都是沾马疯。
“有时候,我们并不当真需要马匹,只是为了去打上一仗,因为蛇人是个勇敢的部族。他们冲杀而来的时候,尤其在太阳还在天空是个年轻人的清晨,让你看到就会把心提到嗓子眼里了。之后,当那地方的太阳处于中年时,就太热了,你们能明白,为什么多年以前,人们在那里能把他们制服,并且由我们占领了那片土地,真是太棒了。”
一谈起打仗,“老棚皮”就精神焕发。他会沉湎在几十年前,把当时的情景带到你眼前。每逢这种时刻,他的眼睛就会热得发亮,他的双颊也会鼓起。在谈到某一场特殊的血淋淋的反败为胜的战斗时,他还会主动地放声大笑。
“一次,我们这边的六个人在蛇人的土地上追逐马匹。他们是‘鹰访’、‘小袍’、‘马酋’、‘铁衫’、‘疯骡’和‘小人儿’。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多毛’的,是个阿拉巴霍人5,你们知道,他们始终是我们的朋友,通常和我们一同宿营。那一次,这伙人马出发了,目的是捕捉野马,而不想偷蛇人的马匹。不然的话,‘多毛’就不会跟他们去了,因为当年阿拉巴霍人正和蛇人和平相处。
“在沃什塔河6的源头附近,我们的人发现了一个大型蛇人村落的踪迹,决定天黑以后袭击那里。不过他们没有枪,箭也只剩下几支,如果蛇人事后追上来,他们是无法长时间战斗的。
“弄清除了蛇人营地的位置后,他们就隐蔽起来,直到天黑。然后,他们爬进营地,偷了一大群漂亮的马匹。由于‘多毛’的部落和蛇人的条约,他没有参与袭击,只是等在营地外面,守护我们的人的马匹。当他们赶着马匹出来时,他跟他们会合,一起走了。他们马不停蹄地赶了一整夜和半个白天的路,直到太阳升高到能够看到帐篷的烟洞的时候。这时候他们到达了“臭溪”,那儿的水可以饮马,人却不能喝。他们就在那儿饮马了。
“但是由于要赶那群马,他们骑行的速度并不快。没等他们离开臭溪,蛇人就追来了,数目比起包括‘多毛’在内的每一个人的十倍还要多。我们的人跨上马,跑到一座小山包上,随后杀死马匹,筑成防御工事,脱下绑腿和衬衫,唱起自己的歌,准备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