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草区
第三开球区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以至于高尔夫球手们都会停下来欣赏。如果要用华兹华斯般诗人的语言表述的话,那么可以说,铁路带来了活力,使平静的山谷成为人们的目的地,更为景色增添了壮丽的色彩。两条铁路主干线枕在高高的由坚固的花岗岩立柱支撑的铁路桥上,桥下的小溪蜿蜒流淌,即使不是亲眼看到,只需想像一下,也够让人着迷的吧。铁轨伸向远方,毗邻与之平行的公路主干道,一百多米高的四孔铁路桥飞跨南北,默默无闻的格杰恩小河在穹隆下经过。小河又窄又浅,河岸两旁是柳树林和芳香的草地,那是牛群和两手空空的球童溜达的好地方。高尔夫球手时常会从这儿或是那儿打飞出一两块草皮或柳树的枝条,有时这些东西还会飞到铁路桥的穹隆下,把人吓个半死。如果从上往下看,铁轨伸向北方,那是下一站帕斯顿·惠特彻奇,那儿的茅草和砖瓦屋顶隐约可见。忧郁而庄严的帕斯顿·奥特韦莱老宅位于铁路的西边,往南就是帕斯顿·奥特韦莱村,还有教堂。一条绝佳的榆树林阴大道连接着老宅和村庄间的道路。太阳重新露出了头,雨后的草地清新,大地滋润,空气里草香弥漫,新犁的田地等待修整。
莫当特·里夫斯是否感受到了环境的氛围,尚值得怀疑。如果说周围的景色让他受到了影响的话,那么他打偏了球,则是因为分神的缘故吧。球向河边的缓坡飞去,在深草丛里蹦跳了几下,消失在穹隆下的柳树林里。戈登和他--他们俩是搭档--立即出发去找球,因为他们不信任那些不尽职的球童,尽管球童离球要近得多。不过走近后就会发现,深草区是高尔夫球绝好的藏身之处。那儿草丛很深,没有一条小径,走在其中就像置身荒岛,四面无援,而且坚韧的柳树枝条还会缠住搜寻球的球杆。要不是里夫斯因为某处的什么东西突然眼睛发亮的话,即使花上半个小时,他们也会无功而返的。在深草区的隐蔽处,接近第一个桥洞的地方,他发现了一个人。
狗类的睡眠是警觉的,随时会因为危险而醒来。而人类的睡眠与马类相似,意识会丧失,与死亡接近。里夫斯首先想到的是,这人一定是个徒步旅行者,从通往伦敦的高速路上漫步下来,躲在桥洞的避风处小憩一会儿。不过,军人的直觉又告诉他,在这样一个暴雨倾盆的下午,即使路人想休息,也应该在桥洞下才对,而不是在桥洞旁。"嗨!"他不安地向戈登喊道,"看起来那儿有点不对劲儿。"他们一起走向那具俯卧的躯体,他的脸冲下,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一丝不安紧紧抓住了两人的心,那是正常人对不快事件的本能退缩。戈登曾在军队服役三年,见过死亡,不过那都是身着卡其布制服牺牲的军人。他这次目睹的死亡则有所不同,那人身着城市便装,条纹灰裤,与当下晴朗的天气十分不协调。此时阳光似乎也变暗了。他们弯下腰,将那具躯体翻了过来。耷拉的脑袋不仅变形,而且脸部由于某种可怕的撞击和持久的摩擦变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他们抬头向上看,立即就明白了,该躯体在不幸地下落时,撞击并擦过桥拱的弧度剖面和坚硬的花岗岩石,造成了面部的惨状。头部唯一可以辨识的是新近理过的灰白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