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站台那儿被打发回家了,帕金森按指示买了两张到里士满的头等票,要在斯塔福德路换车。“下班高峰期”还没开始,火车进站时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一节空车厢。
从朗伯斯桥到骑士十字车站,帕金森一直在描述自己沿途所见。差不多四分之一英里的路程,卡拉多斯都在不停询问他那观察力和记忆力极佳的仆人。随后他的提问结束了。他们在骑士十字车站东边经过了“停止”的信号灯。
第二天下午他们又往回坐到骑士十字车站,但这次卡拉多斯对周围的景象不再感兴趣了。“我们要去看些寓所,”对此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是的,先生。”帕金森对这趟不寻常的旅程也只答了这么一句。
离开车站后,他们迅速来到与铁路线平行的一条路上——一条沉闷的乡村大道,老房子摇摇欲坠,偶尔有一两处钉着黄铜名牌的住户,但大部分都是用于出租的二流公寓。
“有旗杆的房子后面的第三栋。”卡拉多斯说。
帕金森按了门铃,一个年轻女仆前来应门。因为是午后休息时间,她看起来不那么整洁。她通报了卡拉多斯的到来,随后回复他丘伯小姐在家,把他们带进一个气氛阴郁的小客厅等待。
“我现在是‘几乎’失明,帕金森,”卡拉多斯在屋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这样就省得解释了。” “好的,先生。”帕金森答道。五分钟之后,他们等来了大概也在午睡的丘伯小姐。“要在伦敦看眼科大夫”的卡拉多斯为自己和他的仆人安排暂住的房间。“我的单人间必须朝北,”他说明,“我需要光。”
丘伯小姐表示她非常理解。“有些绅士是需要,”她补充道,“有些则是出于习惯。”她会尽力适应这一切。的确有个曾经租出去的房间是朝北的,但她不知道刚来的这位绅士也会提出同样的要求。
“是个像我一样的可怜人吗?”卡拉多斯亲切地问道。
丘伯小姐可不这么想。就那个人的状况而言,她认为只是习惯问题。他说他在另一边睡不着。丘伯小姐不得不腾出自己的房间来安置他,谁叫她是在经营一个公寓楼呢,而且古什先生也对自己的习惯给予了慷慨的补偿。
“古什?是一位印度绅士?”卡拉多斯猜测道。
看来古什先生是个印度人。丘伯小姐承认,她一开始还为自己接收了个“黑人”而担心过。但她重申,古什先生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绅士”。五分钟的亲切交流让卡拉多斯充分了解到古什先生的生活态度和动向——他到达和离开的时间,他的离群索居和日常习惯。
“这是最好的房间了。”丘伯小姐说。这是一层一个相当大的房间,从窗户可以望见外屋的屋顶,再过去就是铁路,对面立着卡莱尔先生曾经提过的那堵死气沉沉的围墙。卡拉多斯以他敏锐得让人感到难堪的观察力“环视”着这个房间。“我得做些日常锻炼,”他边说边走向窗户,抚摸着木框,“您不会介意我修一下这儿吧,丘伯小姐——只是安几个小螺丝钉——”丘伯小姐说她不介意,随之她确定自己的确不介意,最后她对介意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如果足够宽的话——”卡拉多斯沉思道,严谨地丈量立面,“您有好用的木头尺子吗?”
“哦,当然有!”丘伯小姐喊道,迅速打开抽屉找到卡拉多斯要的东西,“古什先生走后我们清理房间,他认为没必要带走的东西里有这个尺子。是您需要的吗,先生?”
“是的,”卡拉多斯答道,接过尺子,“我想这正是我需要的。” 这是一把崭新的白木尺,一便士就可以在任何一家小文具店里买到。他漫不经心地量了立面的宽度,以触摸读出数字,随后继续将指尖在工具边缘轻微地上下移动。
“四又八分之七英寸。”这是他没说出口的结论。
“希望它还好用,先生。”
“好极了,”卡拉多斯回答,“但我的要求还没完全得到满足,丘伯小姐。”
“还有,先生?”女房东说,为一位这样和蔼可亲的绅士效劳是很愉快的,“您还有什么要求呢?”
“因为我的视力很差,所以需要一盏灯,但并不是什么灯都行。煤气灯我用不了。您能帮我找一盏油灯来吗?”
“当然,先生。我有一盏很好的黄铜油灯,是特别为古什先生准备的。他晚上要看很多书,而且比较喜欢油灯。”
“那真是太方便了。我想它可以点一整晚吧?”
“是的,确实如此。古什先生每天都要加满油。”
“油灯要是没油的话也就没多大用处了。”卡拉多斯笑道,随她走向另一个房间,漫不经心地将尺子插在口袋里。
不管帕金森对入住一条偏僻街道上的二流公寓有什么想法,都必须肯定他对主人的忠诚足以压倒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私下想法。无论如何,当他们向火车站走去时,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问道,是否有给他的任何指令。
“没有,帕金森,”他的主人回答,“我们现在的住处很好啊。”
“对不起,先生,”帕金森有些局促地说,“在我看来,您租了一星期的公寓。”
“我恐怕丘伯小姐也这么认为,但某些不可预知的事会阻止我们前往。格雷特莱克斯先生明天要写封信,附上支票和我的歉意,并为我不经意带走的尺子加上一便士,至少这是照价付款了。”
帕金森对这一连串事件不打算再深入了解——这被认为是无可厚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