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奈杰尔?博托尔模仿荷马说起卡吕普索①的花园时的语气说道,“即使是神仙,当他走近这里也会目不转睛,惊诧不已的。”瞪大眼睛惊讶地盯着某个东西看,其实并不符合奈杰尔?博托尔的习惯。特别对于鲜花,他怀有一种强烈的反感,至少当它们生长在户外的时候是这样的。“它们看起来有一种令人痛心的蒙昧感,”他说,“你知道,就像是赤身裸体的野蛮人,一切都是那么的原始和缺乏自我意识。要是把它们放在温室的玻璃窗后,还算说得过去,那些透明的外观反倒为它们平添了几分俗丽之美。”因此,从总体上看,在他们乘坐的那只独木舟驶近船屋水闸时,奈杰尔之所以把照相机拿出来,并不是出于对此处美景的欣赏之情。(他坚持认为,摄影是所有艺术形式中最为高雅的,因为照相机永远不说实话。)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其实是那位闸门管理人的身形——当时他正弯着身子在花园中干活,这使得他的背影意想不到地被拦腰折成了两段。“完美的拱门设计。”奈杰尔一边按下快门,一边低声自语着。就在这时,他突然用力大喊了一声“开水闸”,那位丝毫没有察觉的模特带着些许责备意味的神态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面朝着他们。他脸上呈现出一种受了伤害的表情,似乎在暗示着,他只不过是一个把管理水闸当做爱好的园丁而已。但他还是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转过身去将闸门打开。
由于乘坐方头平底船的那位先生刚刚从这里经过,所以现在水闸的水位很高。奈杰尔慢慢划着桨进入水闸,这位闸门管理员虽然对于浪费掉本该花在他心爱的天竺葵上的时间并不感到心急,但还是忙不迭地赶到水闸水位较低的那一端,把闸门向上拉起,而后才向他们二人收取了费用。当他站在桥上时,下游处发生的什么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离群索居的人永远都不吝惜于将眼睛盯在某个东西上看)直到河水几乎要流溢出来,他才上了岸,以他熟悉的姿势站好,用力支撑着木制控制杆较远的那一端。那个时候,奈杰尔正站在河堤上,而那艘独木舟,以及舟中载着的德里克早已没了踪影,消失在闸墙之外了。接下来他们之间进行的一场时断时续的谈话,闸门管理人只听到了一半,就像是一个在电话采访中做助手的人,根本听不到说话的另一方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