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威廉舅舅

蓝花 作者:(英)佩内洛普·菲兹杰拉德


他们住在诺伊迪腾多夫的时候,哈登伯格一家既不邀请他们的邻居来家里做客,也不接受邻居的邀请,尽管他们知道这会招来俗气的坏名声。他们还碰到了经?济上的困难。七年战争耗资巨大,弗里德里希二世不得不发行国家彩票以支付战争费用——对于他的一些忠诚农场主来说,这是灾难性的。1780年,哈登伯格家不得不从自己不大的地产里拿出四处出售,他们还在一处位于默克利茨的庄园举行大甩卖。于是他们没有了陶器,没有了窗帘,没有了家禽。他们一望无际的田地一片荒芜。在诺伊迪腾多夫,你透过低矮的古旧窗户,可以看到成排的空鸽房,还有大片欠种的田园,甚至连一半都没有种满,而这以前是女修道院的小礼拜堂。主要建筑其状甚惨,瓦片残缺不齐、破破烂烂、饱经?风霜,被常年流动在松弛的排水沟里的水冲得污迹斑斑。越过因为瘟疫而死去的人们的墓碑看去,牧场一片干旱的景象。田地颗粒无收。一群牛在沟渠底部吃草,只有这里还有点水和一小片草地。

耶拿边上的施洛本小一些,但是这里的情况还稍微过得去,哈登伯格一家有时还举家来这里。在施洛本,水流在磨房之间穿流而过,橡树生满苔藓。“你的心,”奥古斯特小心翼翼地说,“可以找到安宁。”但是施洛本的情形几乎和其他地方一样困难。这里也不太平,男爵告诉她,这里不接受延长赊购的要求。

作为贵族的男爵,尽管很多赚钱的方法都被禁止采用了,但他还有权为公爵服务。1784年(现任长官刚刚去世),他就被委任为位于迪施伦伯格、克??和阿特恩地区的萨克??选帝侯领地的盐矿长官,薪水为650泰勒,还有权获得一些木材。中心盐务管理局在魏??费耳斯,1786年,男爵买下了寺庙街的房子。这里不像施洛本,但是奥古斯特留下了宽慰的眼泪,同时她也祈祷,希望别人不要误解,她不是对于能够摆脱寒冷的孤独和上维德施塔特那些破败过时的房屋设备还觉得不满,那样做也太忘恩负义了。魏??费耳斯有两千名住户——两千个活生生的灵魂——这里有很多砖厂,一所监狱,一座救济院,旧时的宫殿,一个生猪市场。这里河上交通繁忙,大片的云朵倒映在闪闪发光的河道上。还有一座桥、一个医院、一个在每星期三开放的市场、干枯的草地和许多许多商店(大概有30家)。尽管男爵夫人自己没有钱花,她也从未进过商店,事实上她除了星期天也很少离家,但她还是对于能看到这么多东西和这么多近在咫尺的人而感到既犹豫又兴奋,那种兴奋好像冬日里短暂的阳光一样。

伯恩哈特出生在魏??费耳斯,那是1788年寒冷刺骨的2月。弗里茨那时快17岁了,当时不在魏??费耳斯,而是在他威廉舅舅那里,在卢克勒姆,那是位于布劳恩施韦格??沃尔芬比特尔的一块公爵领地。当时弗里茨已经?超过了他的家庭老师,后者不得不每天用功到深夜,研读数学和生理学以求赶上弗里茨的进度。“不过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舅舅在信里写道,“家庭老师不过是群懦弱的人,在黑恩胡特镇人们整天忙于唱赞美诗和干家务,对于哈登伯格家的人来说是很不合适的。把弗里茨送到我这里来吧,哪怕是只住一段时间。他已经?十五六岁了吧,我不太清楚,他必须学着去了解酒的知识,而这是他在魏??费耳斯所学不到的,那里的葡萄只适合制作白兰地和醋。他还得知道,与体面人打交道的成年人该谈些什么。”男爵一如既往地被他哥哥的话激??了,这番话的语气甚至让他??不可遏。威廉比他大10岁,似乎他哥哥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刺激他的。他是个声名显赫的人——“在他眼里。”男爵补充说——他是萨克??的地区长官。在很多场合,他脖子上都挂着金光闪闪的马耳他十字勋章,甚至还绣在他的厚大衣上。哈登伯格家的孩子视他为“大十字”阁下。他从未结婚,不仅对于同一个圈子的农场主十分客气,对于音乐家、政治家和哲学家也是如此——这些人必须出现在伟大人物的桌子四周,贡献他们的意见,同时还得附和他自己的意见。

在舅舅那里住了几个月之后,弗里茨回到了魏??费耳斯的父亲家,同时还带来了他舅舅的一封信。

卢克勒姆,1787年10月

我很高兴,弗里茨重获新生,又回到了正轨上,这正是我想要的。我在这里的生活方式对于这个年轻的头脑来说,标准是太高了。他有点被教坏了,他看见了太多奇怪的陌生人,如果我圆桌上谈论的大量东西都不适合他知道的话,那就将于事无补????

男爵回信感谢他哥哥的好客,并对无法更多地酬谢他表示遗憾。家里人看不惯弗里茨舅舅的裁缝给他定做的白背心、马裤和宽布外套,觉得这套行头不适合在餐桌上穿,于是拿去捐献给了摩拉?维亚兄弟会。他在魏??费耳斯没机会穿这些衣服,这里的人们穿着都很朴素。

“百里挑一的弗里茨,你很幸运。”14岁的伊拉?斯谟说。

“我可不敢这么说,”弗里茨说,“幸运是有规则的,如果你掌握了规则,那就不是幸运了。”

“是的,不过每天晚饭的时候,那些重要人物互相灌酒取乐,总是不断地把你的酒杯?倒满,我不知道????他们都谈些什么?”

“自然哲学、心灵感应、性吸引力和共济会纲领。”弗里茨说。

“我不相信。你喝了酒,就把那些事抛到脑后去了。接着,到晚上,那些漂亮女人就会蹑手蹑脚走上楼寻找天真的年轻人,敲你房门,那就大功告成喽!”

“没有什么女人,”弗里茨告诉他说,“我想也许我舅舅一个女人也没邀请过。”

“没有女人!”伊拉?斯谟喊道,“那么谁?来洗衣服?”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