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说，人是活在梦里的。

我突然觉得梦就像那个漂浮在水上的气泡，当一个气泡破灭的时候，另一个气泡就会诞生，人活在气泡与气泡之间，计较那个破灭的气泡，不如计较将会诞生气泡的多少。

儿时的梦，都已破。青春的梦也正在一个个破灭，文学是我唯一残存的梦了，我不知道这个漂浮在心中的气泡会在什么时候破灭，我也不知道这个气泡会在我心里坚持多久，在孤独寂寞的时候，我会想起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渴望她永不破灭，直到永远。我知道，她是我唯一的温暖，是我一世的爱人。

2

这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和伊然通电话，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门也不敲，那动作就像入室抢劫的歹徒，我抬头一看，是姐夫。脸上带一大墨镜，腋下夹一个人造革的皮包，灰色的上衣和蓝色的裤子还算整齐，一双旧皮鞋翘着脚尖，一层厚厚的尘土遮盖了鞋面，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姐夫好像也发现了自己的皮鞋有些丢人现眼，不好意思地收拢收拢了双脚，一条腿不自然地抖动着，左胳膊夹着皮包，把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也极不自然地来回在身上摸索着，仿佛丢了什么。

我看着姐夫这种不伦不类的打扮，想笑却笑不出来。想想我那漂亮贤淑的姐姐，唉，竟然嫁了这么一个人。

我朝沙发那边扬了扬头，示意姐夫坐下，问：“姐夫怎么突然有时间到城里来？”

姐夫摘下墨镜说：“过来替单位采购几本书，顺便过来看看你。”

“家里怎么样？还好吗？”

“好着呢，你甭担心。”姐夫从一兜里摸摸索索地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独自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又很慌张掐掉。

姐夫知道我不抽烟，他这么做可能是怕我反感。我友好地笑了笑说：“没关系，你抽吧。”

我起身给姐夫倒了一杯水，姐夫重新又把那支烟点上，咳嗽了两声，“志豪，姐夫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我想姐夫今天是怎么了，平时不是这样呀？

“你看看，有话就直说，姐夫和小舅子，又不是外人，掖着藏着干吗？”

“我今天到城里办事，碰巧看见……”姐夫端起水杯，吱吱地喝起了水。

“看见什么？看见什么你就直说嘛。”

“我看见，我看见你的那个情什么半跟一个小伙儿很亲密。”

“你是说情迷夜半？”

姐夫不停地抖动着脚。“嗯——”

“她跟那个小伙儿怎么亲密了？”

“他们两个人走在大街上，就像谈对象似的。”

“他们手拉着手？”

“没有。”

“那是搂着彼此的腰？”

“也没有。”

“要不就是拥抱亲嘴？”

“没，没，没。就是两个人在街上走。不过……”

“不过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那个男的长得比你帅。”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这是什么事呀？值得大惊小怪吗？姐夫慌慌张张地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长出一口气，终于放心平稳地喘上一口气了。

送姐夫走出办公室，心想，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遇到这种事情也难免做出这样荒唐的反应。

3

下午下班回到家，看见情迷夜半正在梳妆台前又描又画，于是就想起了姐夫对我说的那些话，心里很是不痛快。姐夫虽然没有抓到实质的把柄，但这件事却从此在我心里生了芥蒂，想想这些日子情迷夜半的表现，似乎确实不那么正常。上次在金州医院，经伊然那么一闹，情迷夜半会不会觉得我背叛了她？情迷夜半会不会来报复我？

“打扮得那么妖艳，怎么要去约会？”我毫不客气地质问。

“朋友请我吃饭，前天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调侃：“不会是去会老情人吧？”

“是又怎样呀？你不会拦我吧？”

前天晚上，我正在看一场英超足球比赛，情迷夜半是跟我说过这档子事，我还嘻嘻哈哈地开玩笑地说，怎么有“情况”了？情迷夜半还咯咯地笑着说，是呀，是呀，怎么你吃醋了？

一想到这里，突然觉得那天的玩笑话并不是玩笑，仿佛情迷夜半真有这档子事。真真假假谁能分辨清楚？于是，我没好气地说：“不拦你，不拦你，只要他英俊足够帅，我绝不拦你。不过咱提前说好了，骗了色别忘了骗财啊。”

情迷夜半用手指头指着我的额头，放肆地笑着：“你财迷呀你！”

新的一天开始了，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

生活没有定式，未来没有定式。

我有时候会胡思乱想，比如拿爱情来说吧，我想得就比较另类。爱情产生的时候，有不同的方式，刚开始的时候，爱与情纠葛在一起，不分前后，那种回肠荡气刻骨铭心的热恋，确实令人向往。不过，结婚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婚后的爱与情便有了先后，爱在前情在后，也可以理解为爱包裹着情，爱随着日夜的交替渐渐磨损，直至消失，最后只留下一个情字。所以，许多婚姻的破裂，不是因为没有情，而是因为没有爱。爱没有了，只剩下情，靠情维系着一段婚姻，当情也被磨损得惨不忍睹的时候，一切便都结束了。

据说，爱情是有生命的。有生命的东西，都会有终结。

我从不敢以这样的结论来衡量我跟情迷夜半的爱情。但从现实的角度来看，两个情投意合的男女，可以适合做一世的情人，但不一定适合做一世的夫妻。爱情崇尚不即不离，太近则会看穿彼此的一切。想想连对方放一个屁都知道是什么味道，那是多么无聊的事。

爱情像新鲜的花蕾，一但失去了光泽，也就失去了生命，还谈什么一生一世？更不用说现实里许多诱惑在无时无刻地向你抛媚眼。

我总是在内心对自己说，现代人的爱情，谁能说得清楚？

尽管我已经结婚了，但对于爱情我依旧迷茫。是因为伊然背叛了我们的初恋吗？还是我对情迷夜半的爱没有爱伊然爱得深？

我常常在恍恍惚惚中这样质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