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去读关于斯泰尔诺达里豆焖肉那则长篇幅菜谱,发现在图卢兹、卡尔卡松、佩里戈尔、卡斯泰尔诺达里、加斯科涅、佩里戈尔、卡斯塔诺,都有自己的豆焖肉版本,原材料从新鲜猪肉到羊肉、熏鱼、大蒜香肠、咸猪肉、熏猪肉、腌鹅肉或猪肉、鸭肉、小牛蹄、猪后腿到猪头肉,不一而足。
然而是哪种?要怎么选择?正确的做法是什么?我刚好不是法国西南部那些地方的人,也从来没去过。我应该倾向哪边?
“最根本的,是好的白扁豆和一个容量大的陶罐(”卡索莱“这个名字来自”Cassold’issel“,本来是卡斯泰尔诺达里附近一个小镇伊索尔出产的陶制炊具)。”看到这些话,我开始不像最初那样困惑,开始感到这份菜谱--事实上,单是阿纳托尔·法朗士那段话也能让我有这种感觉--对我的暗示几乎比我读过的其他关于烹调的文字都要多。本来我不是很明白烹调需要有基础,现在我明白了。所以我本来以为比如像我妈妈那样做饭,需要有好得不可思议的记忆力--一个人怎样能记住上千种份量、原材料、烹调时间、温度--这种想当然的认识开始有点动摇。“记住最基本的,”我这样想,“好的豆子和一个陶罐。”但是我去购物时,那也没能让我不去准备一份慌乱中拟就的详细单子。我觉得我的进步快不起来,就像很大程度上的法国烹调本身。
单子上的第一项,就是做豆焖肉的罐子。
“您要买什么?”瑞士小屋区一间厨具商店里的那位女士问我。
“我在找做豆焖肉的容器。”我不是很有把握应该是什么样子,可是我想我看到了几个陶制器皿
很有可能作为备选,那位女士会晓得的。
她把我领到橱窗那里,指着一个样子像蛤的大大的铜制容器,价格昂贵。
“不,”我说,“是做卡索莱(豆焖肉)用的。是陶制的,不是吗?”“嗯,”她看着那个铜蛤说,“那个就是卡索莱。”这已经不对头了。我想卡索莱是吃的,这位女士说那是罐子本身,而且样子也不对。“可是伊丽莎白·戴维说我需要一个容量大的陶罐。”我想告诉这位和气的女士,我肯定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伊丽莎白·戴维也肯定没胡说,她没说我应该买个样子像蛤的金属容器,价格为两百美元。 “你们有陶制的吗?”我扭头望向早些时候看的那些容器说,那些的价钱只是那个蛤的几分之--也不需要擦亮。
“你可以用这个。”她说,我高兴了一点。她把我又领回陶罐那一块儿,我挑了容量最大的一个。那位女士还卖给我一个扁平的圆型东西,她说,在让我那个漂亮的新陶罐直接受热时,这东西可以防止它裂开。
我开车去了小威尼斯区的克利夫顿路。伦敦西北部这一带,如今是伦敦很多超级富豪的地盘,可是上世纪60年代后期和70年代,这里还没那么时髦。我们在那儿住过,我的第一跟第二个家--在伊丽莎白街和艾什沃斯路--走路去克利夫顿路上的商店都不远。对于住在那一带,我还记得几样事--站在艾什沃斯路的街道上抬头看我睡房的紫色窗帘,往下看运河上的船;送我姐姐去上幼儿园;在公园里遇到一条短腿猎犬--还有我在那边的花园里照的照片。可是我现在知道,我妈妈以前常去这些店里给我买食物,我最早吃的食物。后来我姐姐告诉我,在我妈妈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她有时会回到克利夫顿路上一间咖啡馆独自坐着喝咖啡,看着外面的街道,她以前精神正常和最快乐的时期在那里待过。这顿饭来这儿采购食品,看来做对了。
在熟食店,我找到了做豆焖肉的第二种基本材料--一大罐白扁豆,已经泡过并煮好了。猪肉原汁冻在冰箱里(最近一次吃烤猪肉后幸好做了),我的车上装着那个容量大的陶罐,我觉得我已经完成了一半。我眼睛扫了一圈,发现了一罐腌鸭肉,不是伊丽莎白·戴维介绍的卡斯泰尔诺达里豆焖肉中要求的鹅肉,但是我觉得这肯定也在她关于不同地区有所变化的单子上。“鸭肉也行。”我在付款时,意识到我刚才是不按清单购物,而是即兴发挥了。那很可能是个坏主意,可是手边就有鸭肉,我不能再费事去找鹅肉了。
香肠是在街对面新开的一家有机肉店买的,以前我从未来过这里。
我想到这间肉店还叫“骑士桥的科布”(伦敦最好的肉店之一,女王的供肉商),我妈妈肯定经常来这儿,我想伊丽莎白·戴维也是在这里采购。想到这儿,让我想到了她书里写到的一点。
“请问能给我一点骨头吗?”我问那个卖肉的。
“哪一种?”“我不知道。有什么都行。”他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