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型……”
“我觉得也是A型。”
“蓬田小姐。”听见背后有人在叫自己,夜片子转过头,却发现福井正在绕过她的身旁。
“有什么事吗?”
“快到晚餐的时间了吧?我想您已经饿了吧?刚好轮到我们用餐。”福井用右手的手指指着手表说道。夜片子点点头,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的晚饭呢?”她问大泽浩,“还没吃吧?”
“是的,还没吃。”
“福井先生,他的晚餐?”夜片子转头向福井询问。
“呀,负责照顾大泽先生的是……”
福井朝四周巡视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人。这时,列车开始减速,好像是驶入了某个车站的月台。
“到哪儿了?”夜片子问道。
“这里是大宫站。”福井回答,又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九点五十三分,到达大宫站的时间。”
夜片子站起来说:“啊啊……肚子饿瘪了。”话是这么说,但她活力十足,一点儿也不像饿坏了的样子。
“那真是太失礼了,是我通知得太晚。”福井连忙道歉。
“待会儿再见了哦,大泽君。”夜片子向坐在沙发上的大泽道别。
“好的,待会儿见。”
大泽浩小声地回答。真是个老实的年轻人哪,夜片子想,不过太乖也不好,会被女孩子当成无聊的男人。他这种性格,被人多看几眼就紧张得要死,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不过大泽浩给夜片子留下的印象倒不坏,她反而喜欢这个男孩。
国田一屁股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看他脸色微醺,就知道这人不胜酒力。三人向餐车走去,福井走在最前面,逐渐接近那扇磨砂玻璃上镶有金属雕花的大门。福井刚把手放在门把上,门却哗啦一声被人粗暴地打开了。
开门的方式真的很粗暴,大门内侧的防雨窗套都被震得瑟瑟作响。福井被吓了一跳,站在身后的夜片子也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身穿站务员制服的男人缩着肩,弓着背,飞速钻进车厢。他戴着制服帽,挎着黑色的提包,包里装着一根像长棒一样的东西。
男人似乎很焦急,行色匆匆,福井的肩膀狠狠地被他撞了一下。男人旁若无人的举动令福井很生气:
“喂!你站住!”他有些激动。但接下来这男人做的事却让福井和夜片子大惊失色。
“躲开。”这两个字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沉而充满威胁。男人一把推开福井,福井伸手去抓身旁的国田以求平衡,但没抓住,整个人向后倒去。
福井和夜片子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大张着嘴。
男人背朝他们,只花了一会儿工夫,不知在门上做了什么手脚。接着,男人马上转过身,摘下帽子,取下眼镜,将这两样东西扔到一旁的地毯上。然后他拉开提包的拉链——男人此时的模样就像快烧红的烙铁,在夜片子的脑中留下一个深红的烙印。日后她反反复复回忆起这一幕——男人的手伸进提包,从里面抽出一根泛着黑光,像金属棒一样的东西拿在右手,然后像一把扯碎纸袋一样将包扔在地上。
夜片子大气都不敢出,呆呆地盯着前方。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拼命地转。错过了这个机会就来不及了,就无法挽回了。夜片子脑中想着,可身子却完全无法动弹。男人刚刚从包里取出的,现在手里正拿着的——夜片子猜想,那不会是枪吧?
就是枪。黑色的枪管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枪托的末端还有银色的雕纹。
“都给我听好了!”男人吼道。乘客们一瞬间都静下来,转过头,车厢内只剩下乐声在回荡。
持枪的男人岁数不大,但也应该过了三十岁,体格健壮,身高一米八左右,胸肌结实,踩在地毯上的腿就像木桩那样粗壮。
夜片子回身看去,发现所有的乘客都将目光集中在这边,刚才还陶醉在舞蹈中的中年男女们此刻也停下了舞步,面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只有乐声奇妙高扬地在车厢内流淌。
“把音乐关掉!”男人似乎很心烦。
站在吧台内的调酒师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按下墙壁上卡式录音机的停止键。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持枪男人大为紧张,他始终将枪口对准调酒师的胸口。
音乐戛然而止,全场鸦雀无声,大宫站月台上微弱的嘈杂声传入车中。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男人放低了声调。但在夜片子听来,那嗓门还是响得可怕。或许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即便是耳语也会传遍每个角落。
“这是猎枪。”男人继续说道。
“就是飞碟射击里用的那种,上下装双管猎枪。”
夜片子看了一眼那支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好对着自己,两个圆形的枪口上下交叠,就像阿拉伯数字的“8”。
“枪里当然有子弹。被散弹打死的尸体,样子可不好看。细小的钢珠会镶进肉里,没法手术。就算能送进医院,也是活受罪,说到底还是死路一条。而且这?是散弹,就算我打偏,也不用担心打不到。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别逞英雄活受罪。”
男人冷静地继续说道:
“从现在开始,照我说的话去做。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就没有人会受伤。只要我的目的达到了,就放你们走。我说话算数。首先,刚才跳舞的人……”
男人抬抬下巴,并用手里的枪指着那几个人,就是达川辻郎和刚才学跳舞的三位女士。他们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听到持枪的男人在叫自己,双腿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们去把那里的窗帘都拉上。”
“这,这里吗?”达川辻郎用右手指着窗帘问。
“对,快点儿!”男人大声说。
达川辻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玻璃窗前,拉上了窗帘,三位女士站在原地。听到窗帘滑动的声音,旅客们越发感到不安。
夜片子趁机瞄了一眼男人身后的大门,移门的把手和侧壁的护栏被铁丝紧紧地缠绕在一起。真是简单而有效的方法,这样的话,从外侧绝对无法轻易打开这道门。
“行了,这样就可以了!”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稍稍安心地说道。环视四周,观光车厢的内壁都被灰色的窗帘包了起来。或许是心理作用,总感觉声音都被厚重的布帘吸走了。
“这里谁是记者,把手举起来。”男人意外地问道。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举手。
“一个也没有吗?!”男人厉声问道。夜片子回过头,仍然没有人举手,但她看见了睁大眼睛,正在簌簌发抖的大泽浩。
“真碍事,你们几个,站到墙边去。”
福井轻轻碰了下夜片子伸出的右手,夜片子这才发觉是在说自己,慌慌张张地退到了墙边。
男人用枪指了众人一圈,像是在蔑视大家。这时,终于有两只手举了起来。原来是坐在大泽浩身旁的两个中年男人。
“哪家报社的?”
男人问道,两个中年人说他们是分属两家报社的记者,接着说出了自己所属报社的名字。
“记者就你们两个?那么……只有你是摄影师?”
枪口指着国田守夫,国田的脸上立刻没了血色。
“好,那么,杂志社的记者呢?”
听到这里,夜片子的心中一惊,感到异常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