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史迪威可以把我算进去。”斯利姆道。
后来,一起经历了诸多磨难之后他对史迪威也更加了解了。他发现史迪威有时“比一大群驴子还要顽固”,有时候故意很粗暴,但在军事上有个很大的优点:他“时刻留意主动反攻的机会”。他认为现在在东吁正好有这样的机会,可惜他没有发动反击的条件。为家人担忧的缅甸士兵正纷纷开小差,又没有其他兵力可以弥补,空中掩护已经没有了,印度师的野战炮和重装备已经在锡当丢失,部队精神涣散,士兵对军官已经没有信心,阵地往往不经战斗就被放弃。乡村的情况正变得险恶。韦维尔的一个副官在视察了情况后感到“无政府状态和威胁正在加重”。土匪以及民族主义领袖昂山的游击队在当地出没。缅甸农民像“穿着裙子、戴着白帽的凶恶的保姆一样”,人人拿着锋利的长刀;虽然这些不过是普通的农具,但是他们的眼神很邪。有些驾驶吉普车的英军士兵将挡风窗打开在路上奔驰,结果被横挂在脖子高度的铁丝将头割掉。
3月26日史迪威听说在卑谬以北一百二十英里的仁安羌(Yenangyaung)驻扎的英军发生了骚乱;这里有油田,为战役提供各种燃料和石油。更坏的消息还在后头。“英国人毁掉了油田。天哪,我们在为什么打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其实谁都不在乎缅甸。伦敦和华盛顿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别处了。由于缺乏增援和帮助,中缅印战区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将医疗队设在驻彬马那第五军后方的西格拉夫博士就感到了这一点。他认为要使自己相信这个任务是重要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相信“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美国,也许是为了全世界”。
然而第二十二师仍然未能投入战斗。史迪威跟铁路方面交涉;那里的印度雇员由于担心缅甸人有敌意,正在离开。“让马丁用枪顶住机务人员才使得火车开过去……运送第二十二师的最后一列火车在七点钟开过漂贝。似乎情况好一些了。”然后杜聿明将军“情绪非常低落,大发脾气——一切都不利于进攻。没有办法。上帝啊,他发起脾气来可真可怕”。现在一切都有赖于第二十二师的到来。到凌晨三点有两列火车还在彬马那;到九点钟所有的火车才开出。(“有个杂种让车停止了三个小时。这是谁?”)次日上午各种矛盾的报告接踵而至;接着突然三个团都准备到位了,大炮和坦克都做好了在下午四点开战的准备。
“还是推后一点。这形势好像太好了一点。”中国式的犹豫和借口又回来了。“‘我们怎么打?他们有一百零五毫米的炮,而我们只有七十五毫米的’”,或者是“‘他们有四十九辆坦克’”,或者是“‘九十六师不可能及时赶到’”(因为未能用卡车运送他们),或者是缅甸人会搞破坏或切断铁路线;“‘也许明天吧;要好好想想。’”正在此时,传来消息说英军正在从卑谬撤退,这使中国军队的侧翼没有了掩护。“这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怎么办?我实在对杜聿明没办法。”史迪威决心要摊牌了。他知道蒋介石直接同杜聿明和林蔚联系,在两千英里之外对下至团级的部队亲自调遣。他去眉苗找到了林蔚;林在感到史迪威可能强迫第二十二师发起进攻时突然失踪了。在眉苗让他感到困惑的是蒋介石现在接受了亚历山大。当时亚历山大正以战区总司令的身份到重庆去看他。从来没有解释过这种大逆转的原因是什么;然而因为这达到了统一指挥权的问题,史迪威也就没有浪费时间为此事操心。
他找到林蔚,反复做他的工作,直到他同意签署进攻令;然后他迅速回到漂贝跟杜聿明研究作战计划。第二十二师的廖将军“没有什么立场”,他语速很快地讲了很多,却不知所云,说要等第九十六师。“他们在拖……他们会无所事事地拖下去,除非我可以逼他们上去……好吧,我可以再耐心一段时间。热得像地狱。我们都干透了,精疲力竭。我脑袋仿佛喝醉了似的。”他打电话给眉苗要求英军配合发动进攻,得到了肯定的许诺。“斯利姆真是好样的。也许最后他能行。”但杜聿明又一次找到了按兵不动的理由。正在他还在这样拖延的时候,敌人三面包围了东吁,并从东吁和卑谬之间穿过,直接对中国和英国军队的内侧造成威胁。斯利姆的装甲旅本来已经开始进攻并且夺取了一些地方,这时为了避免敌人切断后路不得不回头。第二十二师进行了炮击,好像要进攻似的,其实还是没有动。到了3月30日九点半的时候,史迪威意识到不可能发动进攻了。“他们又在拖了。这群胆小的杂种。”
二零零师顽强支撑了十二天,死亡达一千人,结果自己突围出来并退至第二十二师后面向北六十英里的彬马那。缅甸军已经在撤退,原来说要退至跟彬马那齐平的亚兰谬(Allanmyo),但是士兵们到达那里后并没有止步,在后退时也没有稍微停一下炸掉桥梁以阻止日军的前进,结果他们一直退了八十英里到达油田区前面的马圭。此时,甚至英国士兵也在开小差,他们逃往曼德勒,隐约希望通过中国逃回去。中国和英国军队相互埋怨,都指责对方暴露了自己的侧翼。中国人指责英国人让二零零师忍饥挨饿,而英国人则反驳说邰将军将他的联络官置于后方,结果日军的包围圈把他们切断了。已经成为联军总司令的亚历山大将军在后来的正式报告中称中国人是“寄生虫”,因为“他们指望我去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