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人惊讶地发现,托比纳巴部落并没有继承降低他们的社会威望的食人风俗。也许是因为食人族的这一习俗源于仇恨,而并不是因为肉类的短缺。他们遵循严格的礼节和模式来执行这一习俗。第一,他们只吃强壮、勇猛的战俘,尤其是特米米诺部落的人。他们与这个种族之间已经进行了长达500年之久的战争,与特米米诺部落之间的争斗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个运动项目。第二,按照严格的步骤执行食人的程序。即将被食的战俘在死之前,可以享有自己的权利和义务。在一个战俘被食之前,他会经历这样的一段时光。
首先,这名战俘作为部落首领的客人被邀请进入首领的帐篷,在那里好吃好喝。接下来,部落首领还会为他娶一位漂亮的托比纳巴族姑娘,并赐给他们一个美满的蜜月。想必没有哪一个“文明”国家会如此体贴地对待他们的战俘。这使即将丧生的战俘也不会冒出丝毫想要逃脱的念头。他的逃跑将成为他的部落的耻辱。在执行的当天,周围的村民被召集在一起,共同享用行刑后的盛宴。每到这种时候,总是有一大群人前来助阵。一阵歌舞之后,客人们围成圈坐在地上,俘虏被放置在圈的正中央,身体上绘上各种图案。行刑之前,战俘可以将手上的石头或其他工具扔向擒住他的人。这作为仪式的一部分,象征着战俘对胜利者的诅咒和复仇的宣言。正当他畅快地解气时,头部被巨大的棍棒重重一击,顿时头骨粉碎,脑浆四溅,周围的人一阵欢呼,高喊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在他最得意忘形之时结束他的生命,也是对战俘的最后一课。
接下来,尸体被很有章法地分开。坚硬的部分挂在火堆上熏烤,烤好后分发给士兵;脑髓、内脏混合在一起炖成一锅,分发给妇女;依旧带有体温的热血成为孩子们的食物。在其他的食客看来,哪怕是喜欢新奇的法国大餐的朋友,也难免对这些东西感到恶心;但是托比纳巴族人却极度地热衷于这些食物。美餐之后,他们甚至认为自己引入了敌人的精髓而变得强壮起来。事实上,这样的一餐更多的是象征意义上的。一个人的身体要供前来的大量宾客享用,自然是少之又少,一个人顶多能分到一个脚趾或半块耳朵。午餐还必须有水豚、野猪或者小马驹等动物作补充才算完整。
法国人向来擅长将各种奇怪的原料烹制成可口的大餐,然而,在食人族这种野蛮的饮食方式面前也不得不震撼。勇猛的将士们终于被这一习俗吓得打道回府,在返回的船只上载满了巴西的第一批外贸商品:巴西木、面粉、胡椒、烟草,还有猴子、鹦鹉这样的活物。除此之外,船队上还多了一些新鲜的人类,作为“自然人”代表的托比纳巴族印第安人,他们满心以为即将去往天堂。如果有人能够在漫长的航行之后活下来的话,他们的确就到了天堂。抵达欧洲大陆的印第安人比动物们还自由。他们为法国国王举行巴西节日里的裸体游行。这样的游行在诺曼底的鲁昂举行了两次:1550年的一次是为亨利二世及他的情妇举行,第二次则是在1562年为年轻的查理九世和皇太后举行。在1562年的游行中,法国散文家米歇尔 · 德 · 蒙田也前来观看。
这些托比纳巴族人仿效在里约的法国人的生活方式,举止端庄。他们中的一些人永远地留在法国生活,去适应那里的寒冬,学讲动听的法语,尝试辨别二百多种各式各样的奶酪。大多数人来到了巴黎,服侍那里的贵族。按照家族的要求,他们必须穿上丝袜和大摆的服装。运气好的能与妩媚动人的巴黎姑娘结婚生子,有了他第一个出生在里约之外的里约后代。16世纪中期曾有一段时间,身穿长袍的托比纳巴族人在圣罗兰时装店门前出现时,并不比弗拉门戈海滩上一个把赤裸的全身涂成红色、带着渔具和弓箭的法国人更荒谬。住在那里的许多法国人就是那样生活的,有些人甚至在饮食习惯上转向了食人族。
几年以后,欧洲人钟情于阅读两位法国牧师在1555年到1560年的巴西游记。这两位都在不同的时期随海军副将尼科拉斯 · 杜兰德 · 德 · 费勒盖那来到里约,寻找法国在热带地区的核心殖民地。由于宗教信仰的不同,两位牧师互相不能容忍对方的存在,却都被神话般的里约人所吸引,他们详细地记录下里约人的日常生活,并配图示解释说明。许多作者都受到这部书的影响,其中包括在1562年亲眼目睹里约人真实生活的蒙田。蒙田的一个仆人曾是费勒盖那上将的随从。在里约的生活经历让他有机会更近距离地了解土著居民的生活细节和秘密,这些细节稍不小心就会逃过作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