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意大利人说,托斯卡纳人说的意大利语算不上最好听的,但却是最纯正的。(最完美的发音方式是“unalinguaToscanainunaboccaRomana”——要具有罗马人的嘴巴和托斯卡纳人的舌头才能发好这种音。)这可能就是为什么这个城市拥有大量语言学校的原因吧。大多数语言学校都以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人物命名,比如但丁和米开朗基罗。我和马克是在英国学院里学的意大利语,这个学校是20世纪30年代阿克顿和他的朋友传记作家琼·哈斯里普一起创建的。这里的大多数学生都是英国人,许多人都是正准备进入牛津大学或者剑桥大学的年轻人。其中有一个女同学,她的父母在基安蒂有一所房子。她抱怨说,当她在那里同当地“农民”用意大利语交谈时,她根本听不懂,因为“他们说话时,嘴巴里好像没有牙齿似的”。她所说的情况实际上就是佛罗伦萨地区的人对“c”音的独特发音方式,佛罗伦萨人把“c”音发成送气的“h”音。比如,他们把单词“casa”(房子)读成“hasa”。在意大利其他地区有一个关于佛罗伦萨人说意大利语的笑谈。如果你在酒吧里一个佛罗伦萨人去点一杯“带吸管的可口可乐”的话,这个时候他们的这个特点就充分体现出来了。(他们会说成UnaHoha-Holahonunhannucciahorta了。)
据说学语言的最好方式是在床上学。因此我所认识的大部分在佛罗伦萨生活的美国女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托斯卡纳式的意大利语,甚至连“c”音都不在话下。许多人住在杂乱的公寓里,还有一些住在山上的农舍里,距离城市有20分钟的路程——远离了他们学生时代住的膳宿公寓。当然这些膳宿公寓照样生意红火,每年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学生潮涌般来到这里,最后还会有一些人定居在佛罗伦萨。他们给这个城市带来一种不同于其他美国大学城的氛围。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比萨饼成了这里最受欢迎的食物,虽然按照源头来说,比萨饼是那不勒斯地区的特产。一天下午,我们在普洛康索罗路的一家非常好的名叫黄色酒吧的比萨饼店里,遇到了一个美国女人和一个罗马男人。我们和他们共同分享一张桌子,美国人四十来岁,是佛莱格默公司的设计总监。而罗马人有七十多岁,他在佛罗伦萨开了一家比萨饼店,他的店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在这里很容易碰到这样的组合。要说我有那么一点奇怪感觉的话,是因为我们是在这个酒吧里见到他们的,而不是在他们时髦的戴勒·百乐·多恩饭店,或者锡布里之类的地方。这个名叫黄色酒吧的店里张贴着巴弗勒·比尔①的海报,提供的是英文菜单,而且每天下午都会有小贩们来这里发各种广告传单。也就是说,这种地方属于“游人”餐厅。20世纪80年代早期,我作为一个学生刚来到这里时,就是像躲瘟疫一样避开这种地方的。但是也是在这个黄色酒吧里,我们曾经看到过18世纪管弦乐队的指挥弗朗茨·布吕根,他是刚刚参加完伯尔尼剧院的音乐会来这里吃比萨的;在这个酒吧里,我们经常能看到当地非常英俊的罗密欧兄弟,他们在康多塔路上开了一家办公用品商店。他们具有明察秋毫的眼光,据说已经吸引了不止一个艺术史学家花了20分钟选择一支铅笔;最后,我们也时常能在这个酒吧里看到另一个人,他是在电影《看得见风景的房间》里扮演马车司机的演员。在麦钱特-艾沃里的电影里,他把露西送进瓦莱茨,在那里露西被乔治·埃默森诱吻。电影拍完这些年来,这个有着灰色浓密头发的飞人——福斯特在小说里这样称呼这个马车司机——风采依然。他现在普洛康索罗路的顶头经营一个纪念品商店。他是这家酒吧的常客,经常由一位漂亮的日本女子陪着坐在角落里。这个日本女子来意大利可能本来是为了吸引他,让他在某个冬日的下午看到奥斯卡影院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她的命运故事后,能够跟她一起迎接风雨……不,很可能不是。不过佛罗伦萨这个地方很容易让人产生伤感的情绪,让人浮想联翩。
佛罗伦萨绝对算不上一个“大”城市,而这可能也是它的独特魅力之一。在罗马,你的交通工具是公交车,在巴黎要依赖地铁和出租车。但在佛罗伦萨,只需步行,你就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包括乡下。越过圣乔治山顶部的望景楼,你就能到达农村。或者可以这么说,只要你是在亨利·詹姆斯①所称的“以西尼奥列广场为中心的周围地带”的范围内行走,你就完全可以依赖步行了。1873年詹姆斯在文章里感叹,“由于一些市政官的商业考虑”,这个中心地带已经被“扩大”成了“一个松散的类似于芝加哥的城市布局结构;以至于该城市周围优雅的环境已不复存在,中心的尊贵地位也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