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污秽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令人震惊。一个美国医生竟然会住在这个鬼地方,真是难以想象啊!
“我……我还是在汽车里等你吧。”我说。
“你不能在汽车里等我,那至少需要好几个小时,而且那样的话,你也太没礼貌了。你得呆在这里,和大夫家里的孩子好好相处。”
妈妈去见芬奇大夫了。过了一会儿,两个邋遢的女孩顺着走廊走过来,她们都有一头长长的、因为油腻腻而显得光滑的头发,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一个是维基,另一个是纳塔莉,以前我在大夫的办公室里见过她们。纳塔莉比我大一岁,她十三岁。维基十四岁。纳塔莉还不错,人很正常,维基则有些另类,她甚至不住在家里,纳塔莉告诉过我,说维基现在和一群嬉皮士住在一起。
“你穿得可真气派,”维基干笑着说,“难道是去教堂吗?”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真是恨她。她穿的牛仔服看上去花里胡哨的,似乎把彩虹的所有颜色全绣到里面了,而膝盖上还缀着一块假树叶。
“快跟我们来玩吧。”维基说,“我们会让你有事做的。”
接着,她们拽着我跑开了。
纳塔莉拿起沙发上的一个食品袋,取出一夸脱左右的烤马铃薯片,把它们塞进嘴里,声音响亮地咀嚼起来,大把的碎屑掉到她的条纹短裤上。她用手绢擦了擦裸露的膝盖。“吃起来真麻烦。妈的,我讨厌查尔斯·纳尔逊·雷里,他以为他是谁啊?”她打开电视,看了一眼,不屑一顾地说。电视正在播放征婚类节目《好男好女》,查尔斯·纳尔逊·雷里是特约嘉宾,一个电影演员。
“他什么都不是,顶多是狗屎。”维基插了一句。
我盯着屏幕,把一只手放到头顶。在手掌的抚摸下,我能感受到我的头发多么光滑,这让我很舒服。我喜欢看《好男好女》这个电视节目,“我们就看这个吧。”我建议说。
维基从沙发扶手里掏出一大块粘稠物,把它用力甩到地板上。“呸,这个东西真恶心!”她们的猫弗洛伊德见状,立刻从书架里跳下来,扑向地板上那堆粘稠物。
纳塔莉把食品袋举到嘴边,倒置过来,把剩下的马铃薯片倒进嘴里。她又敲了敲食品袋底部,发出了小鼓一样的声音。接着,她把袋子扔给了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飞快地扑过去,两只爪子紧紧地抓住它。
维基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还记得有一次,在芬奇大夫的办公室里,她们竟然打开窗户,把好几条沙丁鱼扔到下面的街道上,砸到行人的头上。她们也要把咖啡罐扔出窗外,好在霍普及时阻止了她们。
更让我吃惊的事情是我妈妈决定把我留在芬奇大夫的家里,为期一周,而她则在芬奇大夫的安排下住进汽车旅馆,原因是我爸爸有可能会伤害我们,确切地说是谋杀。妈妈相信芬奇大夫是唯一能保护我们的人。
一周的时间,待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家庭里,我不敢想象!我竭力想改变妈妈的想法,可都是徒劳。她毫不犹豫地留下我,离开了。
我听着墙上的挂钟发出的微弱的声音:一秒钟、一分钟、一个小时……有那么一刹那,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幻象:我拿起挂在门帘横杆上的电动刀,手起刀落,喀嚓、喀嚓。可怜我的妈妈,她所有的手指头,齐刷刷地,全被我切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我看到了住在芬奇大夫家的病人——乔兰妮。她像狼一样在这栋房子里嚎叫,霍普告诉我她是个典型的有强迫症的精神病人,她在大夫家住了两年了,从来没有下过楼。难道我是和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同住一所房子吗?紧跟着我意识到,其实我早就和一个精神病人、一个疯子同住一所房子了,那个人就是我妈妈。
再有五天半,我妈妈就会来接我了。我想她应该不会撒谎,她顶多让我在这里住上一周。她和大夫离开时,她对我说过,我得和他们一家人住上一段时间,因此我想我实际住在这里的时间,恐怕不止一周。或许是今天住在这里,而明天要住在别的地方呢!或者一连住上几个星期也未可知。我可以感觉到,对我妈妈来说,即使和我单独相处一天,都是越来越困难的事,而我爸爸同样不想和我在一起。他在树林深处的一处住宅下面,给他自己找到了一处鼹鼠式的地下公寓。自从他们离婚之后,我仅仅去过那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