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我说。其实我也很担心:与我妈妈对抗可能惹来麻烦。芬奇大夫提醒过我,如果我把妈妈逼迫得太厉害,她的精神病就可能再次发作,让他在妈妈身上付出的努力毁于一旦。
“你好。”
“你好,奥古斯丁,我听说你不想上学。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居然谈起我自己的事情。
我告诉他,我现在多么痛苦,多么可怜,我感到自己不适应那个学校的环境。我饱受压抑,觉得自己深陷囹圄。我只想离开那里,这样我就可以随时去看电影,或者专心写写日记。
他一直听我发泄着不满,很少插言,只是偶尔说“嗯,嗯”,或是“我明白。”我话音刚落,他说:“可是强制教育法规定,十六岁以前你必须上学。”
“我知道,可我做不到。”我说,我简直快疯了,他必须帮助我。
“好吧,”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可以想象,此时他的身体靠到椅背上,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按摩他的头皮。“我可以帮助你离开学校一段时间,而唯一的出路,或者说方法,就是有自杀的动机。要是你试图自杀,我就可以帮你正大光明地离开学校。”
“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要是你有自杀的企图,我就可以向学校当局解释,说你的精神状况不佳,无法继续上学,你需要集中治疗。我不知道他们会批准多少时间,或许是一个月吧,也许是两个月,三个月。”
“啊,那么……”我有些晕了,“这,究竟要怎么样呢?我的意思是说,我必须做点儿什么吧?你不是说,我得割脉或别的什么吧?”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只是假装自杀。一个花招而已。”
“哦。”我如释重负。
“不过,你必须得被送进精神病院。大体说来,就是在你出事以后,你可怜的妈妈必须找到你。”他压低了声音,笑呵呵地对我说,他显然被自己戏剧化的安排感染了,“然后,她会开车送你去医院,而你必须在那里呆上……比如说,大约两个星期,以便接受观察和治疗。”
我告诉他,我不觉得住在精神病院里有什么乐趣,它和学校一样让我难以忍受,不过前者也许稍好些吧?
“这就像是短期度假,”他接着说,“你的冒险精神哪里去了?”
听起来倒还不错,尽管不能自由地去看电影,或者去找尼尔聊天,总比呆在学校里强。芬奇大夫说得对,这将是一次冒险。
“好,我们就这么定了吧。”
“现在我得同你妈妈说几句。”他说。
妈妈挂上电话以后,说:“现在,大夫正往我们这里。”她看上去挺高兴,我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我可以同她分开一阵子,这样,家里就不会有人告诉她:“不要再听那首该死的歌曲了!你已经连续播放了五十遍。”她也不再需要捍卫她的饮食权利了,她可以像过去那样,总是把芥菜三明治的糕饼部分扔掉,光是把她认为是精华的中间部分吃掉。所以看上去,对于我们俩而言,芬奇大夫的方案得以实施,绝对是理想的结果。
我走到楼上,进入我很少光顾的房间。我向窗外看去,凝视着街道。我想起了科斯伯家的那个小婊子。她肯定不需要像我这样,需要在一所精神病院和小学七年级之间做出选择。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她那样轻松自在呢?我对自己说:我想要的一切,就是过正常的生活。可这是事情的本质吗?我无法肯定。不管怎样,厌学和辍学让我快乐,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让我着迷。我被未知的一切吸引,我甚至感到庆幸,因为我想到妈妈的生活原本也那样混乱。我是否已陷入某种危机而不可自拔呢?我的手指沿着窗台滑来滑去。“我要过正常的生活,正常的,正常的,正常的。”我对自己说。
上学固然让我痛苦,但在我的生活中,其实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它们可以让我心满意足。且不说一般的娱乐活动,单就和尼尔聊天而言,我就觉得乐趣无穷。尼尔没有固定工作,他有时会顶替外出办事的霍普,在大夫的办公室里担任接待员,所以,他大多数时间都是空闲的,而我离开学校后,就可以和他在一起聊天,吃饭,看电影,打电子游戏。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我为什么还不满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