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3月24日,我在寓所中,独自一人。埋葬丈夫、照料女儿渡过难关的责任已经正式完成了,我把餐盘统统推开,第一次容许自己考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重新开始我自己的生活。我给金塔娜打了电话,祝她旅途愉快。她隔日一大早就要飞走了。听上去她很紧张。她每次旅行之前总是很紧张。自童年起,她每次收拾行李总是担心丢三落四。你觉得我在加利福尼亚不会有事吧?她说。我说没事的。她在加利福尼亚绝对不会有事。实际上,到加利福尼亚去,将会是她新生活的开始。挂上电话时,我觉得清理工作室可能是我迈向新生活的第一步。我开始做这件事。接下来一天,3月25日星期四,我多数时间继续在做这件事。那天很安静,我有好几次发现自己在想,我可能走进了一个新的季节。1月,我从贝斯·以色列北院的一个窗口见到东河冰封。2月,我从哥伦比亚长老会医院的一个窗口见到哈得逊河开始解冻。如今是3月,浮冰已然消失,我已然完成该为约翰做的事情,而金塔娜将会身体健康地从加利福尼亚回来。当天下午,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飞机应该着陆了,她应该乘坐一辆轿车,驶在太平洋沿岸的高速公路上),我已经想象她和杰里沐浴着马里布三月淡淡的阳光,漫步在海滩上。我在“准确气象”网站上输入马里布的邮政编码,90265。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太阳,最高温和最低温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当时觉得很满意,反正那天的马里布天气晴好。
那儿的山丘上应该有野生的芥菜。
她可能会带他去祖玛峡谷看兰花。
她可能会带他去凡杜拉郡海滩吃烤鱼。
她已经安排好某一天带他去阿珍·摩尔家吃午饭。她可能会重游那些童年的旧地。她可能会带他去看看我们为复活节的午餐捡海贝的地方。她可能会带他到蝴蝶飞舞的海边,她曾在那儿学会了打网球,她曾在那儿跟一个祖玛海滩的救生员学会了如何从浪尖中逃生。我工作室的办公桌上有一张照片,是在她七八岁的时候拍的,马里布的阳光将她一头长发照得金黄金黄的。相框后面夹着一张蜡笔写的字条,那是在马里布时她有一天留在厨房的柜台上的:亲爱的妈妈,刚才你打开门的时候,那个跑开的人是我——小娜。
那天晚上7点10分,我正在换衣服,打算下楼跟住在这栋楼里面的朋友们一起吃晚饭。我说“7点10分”,是因为电话就在当时响起。托尼打来的。他说他马上过来。我看了看时间,因为我跟人约了7点半在楼下见;但托尼的口气很紧急,所以我没有拒绝他。过去十五年来,他的妻子罗斯玛丽·布列斯林患着一种无法确诊的血液疾病。约翰去世之后不久,她进行了一种试验性疗法,身体变得越来越差,时不时需要住进斯隆·凯特灵纪念医院。我知道大教堂那漫长的一天以及后来和家人的相处损耗了她的心神。约翰正要挂电话,我阻止了他。我问是不是罗斯玛丽又住院了。他说不是罗斯玛丽,是金塔娜。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纽约时间7点10分,加利福尼亚时间4点10分,她正在UCLA医学中心进行紧急的神经外科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