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宿命。
我们不是理想化的野生动物。
我们是不完美的凡人,我们知道凡人终有一死。我们想忘却这终须一死的宿命,却无法如愿,悲哀之处正在于,当我们为损失哀悼时,我们,无论贤愚高低贵贱,也为自己哀悼。我们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如此。直到我们彻底灭绝的一天也将如此。
如果仅仅到此为止,《充满奇想的一年》将还不是名副其实的经典之作,琼·狄迪恩的勇敢和真诚之处,非但在于她通过展现往事与现实的纠缠来证明悲哀是时间的累积,更在于她能完全正视生活的推进,承认悲哀也是时间的否定:
当我写下这篇文字时,我意识到我不愿意让它结束。
我也不愿意让这一年结束。
我已不再疯狂,但记忆依然模糊不清。
我寻觅解决的办法,但没有找到。
我不想让这一年结束,因为我知道随着时光的流逝,当一月变成二月,当二月变成夏天,某些事情将会发生。约翰死亡的瞬间在我脑里留下的印象将不会这么直接,这么清晰。它将会变成前一年发生的事情。我对约翰本人——活着的约翰——的感觉将会变得更加遥远,甚至变得“墨糊”,变得柔软,变成一种让我在没有他的情况下也能好好生活的东西。实际上,这种情况已经开始出现了。这一整年来,我一直依靠去年的日历来确定日期:我们去年的这一天在干什么呢?我们在哪里吃晚饭呢?我们在金塔娜的婚礼后飞到檀香山的日子是不是去年的这一天?去年今天是我们从巴黎飞回来的日子吗?今天,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一年前的今天的记忆是一段没有涉及约翰的记忆。去年的今天是2003年12月31日。约翰并没有看到一年前的这一天。他那时已经死了。
这是我在穿过莱克星顿大道时想到的。
我知道我们试图让死者活着的原因:我们试图让他们活着,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和我们在一起。我还知道如果我们将要独自生活,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将死者摈弃,让他们走开,让他们死去。
写到这里,这篇译后记是该结束的时候了。琼·狄迪恩在国外文名素著,在国内却默默无闻,但愿译者的后记能让国内读者对她的生活和作品多一份了解,而至于这本跻身2005年《纽约时报》十佳图书之列、并高踞当年美国亚马逊网站编辑推荐图书榜首的经典之作,还请诸君自行阅读体会。